2013年10月20日 星期日

最後一程

最後一程

上星期日我們把女兒念音的骨灰置放在花蓮一處佛寺中,敦請法師主法,由內人、母親和我及一位師姐共同參與,算是我們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

念音往生於五月上旬,至今已五個多月,不久後大體隨即火化,骨灰不到一百公克,原先預計安放骨灰在法鼓山生命園區,無奈預約者為數眾多,我們一排就排到十二月底。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只好暫放家中,放在供桌的底層,靜靜地等候著,也偶爾以意念和她對上幾句話。

就民間信仰傳統而言,陰陽兩界相分相隔,把骨灰放在家裡是大忌。然我們以為是自己女兒,放在家裡應無妨,亦頗為放心。然四、五個月過去,我倆覺得心中似有個掛礙,幾番斟酌還是決定早點安置。中國人所謂「入土(塔)為安」,所指或也如此,不只是亡者靈安,生者亦感心安!

該寺院離花蓮市中心約莫四十分鐘車程,沿途間風光明媚,令人心曠神怡。佛寺所在地勢雖不高,但面向花東縱谷,視野相當遼闊。我想念音長住於此,不只佛號經誦聲不斷,亦常伴青山綠水之間,她應是會很喜歡!

回到家中,望向供桌底層空蕩處,知道家中少了一個成員,不免悵然若失!但就如同我們常向念音說的:妳是爸媽永遠的女兒、深愛的女兒,期盼來生當相會,有緣一定再相會!(林建德完稿於花蓮歇心居101.10.15



2013年10月9日 星期三

拿什麼來換?


拿什麼來換?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命好,但願一切亨通,然我們憑什麼比別人多點好運?儘管趨利避害、趨吉避兇是人情之常,然而,在我們向神、上天或佛菩薩祈求諸事順利、事事如意,我們是拿什麼來換呢?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要怎樣收穫就要怎樣栽,乃事理之必然;但當我們田地有限,種了瓜就不能種豆,種了豆就不能種瓜,又要如何期待「魚與熊掌」兼得?

 

一個人的功德福報猶如田地之大小,如有些人想當大明星,想出名、想紅,但如果沒有那樣的福德資糧,很可能功成名就,後患卻也無窮;如風光一時後的迷失,使得生活糜爛,而至嗑藥、吸毒、精神疾病等,最後是心力交瘁,窮愁潦倒。另有些人爭權奪利,名利權位是得到了,但人心也隨之腐化,最後醜聞百出,不是身敗名裂,就是鋃鐺入獄,甚而引咎自盡。或有人馳騁商場,事業版圖雄霸一方,叱吒風雲,然若福緣不足,很可能日如中天之際,卻倏地不治之症上身而溘然辭世。

 

以上在社會新聞中都可找到實例,對一般人而言並不陌生。其中因素除了不珍惜羽毛,在高處、亮眼處常保警覺自我惕厲外,還和個人福德因緣厚薄有關。即有些人極盡所能爬上高峰,但要是自不量力,也不知勤置田產,把餅畫大,則難免貧地過度開發,以高高升起換取重重摔下的代價。

 

因為知道世間乃如是因、如是果的秩序推移,使人面對生命的成敗得失多一份坦然。如此,在寺院禮拜時,我鮮少向佛菩薩祈求什麼非實現不可,而只是虔念佛號;因為知道跟祂要了A、得到A,我可能就會失去B;反之,要了B就會失去A。而唯有祈求自己能多修智慧、多修福報,在道業上福慧雙全,不去寄望世間的名利雙收,也不期待「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佛教說「廣植福田」,就是要把福報的田地做好、做大,使能功德圓滿,面面俱到,否則當我們祈求一事之如願時,是否已準備好一物之失去?2013.10.07林建德寫於花蓮歇心居)

2013年10月4日 星期五

患難真情


患難真情

初出生的女兒往生近五個月,這陣子除小孩的事,我們夫妻倆諸多運勢亦不太順。然在生命的低潮期,內人與我相依相伴扶持走過,患難中的真情,又無比可貴。

在小孩生死交關之際,不少人對我說:這不只是考驗你自己,更是考驗你們夫妻之間。幾度思量此語,實有其道理;在這些風波之後,我更認識了我的太太,也更加珍惜、疼愛著她!

阿含佛典說:情愛是雜染、是牽絆,人世間之痛苦源自於此──對男女關係而言,初認識、交往的階段確是如此,彼此間之吸引多半立基於生理上的依戀纏綿。但一旦朝夕相處,而至結成夫妻、共組家庭,吸引力漸由生理轉向心理,除了如膠似漆的愛情更多的是細水長流的親情。

因此,俗世紅塵中男歡女愛固然為雜染牽絆,但日久的提煉昇華,存在的已然是情義與道義。如張宇〈給你們〉歌中所說(此曲曾為我們婚宴所用):結婚了,不再是一個人,兩人互為彼此的伴,未來的一切都緊密相關,不只福禍同當,同時也喜悲共享,處處時時想著念的都是「我們」,付出了幾分、愛就圓滿了幾分!

在西方的結婚誓詞中,教會牧師證婚時,亦要男女雙方無論是環境順逆、疾病健康、富裕貧窮、快樂憂愁等,兩人將永遠相愛、相互敬重;彼此毫無保留的給予,盡所能供給對方的需要,在危難中相互保護,在憂傷中相互安慰,信守承諾終生不渝,直到永遠、永遠!

是的,人世間情愛之難能可貴,就在於「不離不棄」,即便面對多大的磨難考驗!

林益世因貪瀆案接受調查、審判,他太太彭愛佳或知情、或不知情(亦可能涉案),但兩人進入法院時相伴左右、雙手緊扣,我知道他們決心一起渡過,共同面對未知的煎熬和苦痛。雖然犯罪令人不齒,但兩人患難中的相互與共,我亦不免有所感動!

我和內人失去了小孩,卻增進彼此的認識,以及更多、更深的愛與疼惜;「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此或也是一例。未來人生的路很長、很遠,我想只要和所愛的人一路相伴,不論多少風風雨雨,一切終將雨過天晴,海闊天空!2013.10.04林建德寫於花蓮歇心居)

2013年9月26日 星期四

懷念志工典範蔡宗賢醫師

蔡宗賢醫師往生已有一年了,雖然我和他並不熟識,但他的離去,令我有很深的不忍和不捨,想寫下隻言片語藉以緬懷他、紀念他!

我任教於大學,而不是在醫院,因此並不認識蔡醫師,但在去年七月的一個月間我遇到他三次。第一次看到他是在慈濟同心圓宿舍,恰好只有他和我搭同一台電梯;他主動向我打招呼、告訴我他是誰,短暫互相自我介紹一下,就各自回到不同樓層的家。雖然只是一分鐘不到的接觸,卻在我心中留下深刻印象:一個因小兒麻痺而不良於行的人,態度如此和藹可親,笑容無比的陽光燦爛!

第二次遇到他是在學校大喜館門口,在不遠的距離看到他離去的背影,我還特地駐足停留,注視他一拐一拐走路的樣子,覺得他雖行動不便,但身態卻是輕盈愉悅的。第三次遇到他是在七月下旬,我陪內人到台東偏鄉義診,那時我還跟他打招呼說「您也來了」!

然而,不應該是我跟他說「您也來了」,而反倒是他要跟我說的;因他幾乎風雨無阻、長年累月每次都到,反倒我是第一次跟著去。原來九月份他往生時,透過大愛電視台反覆報導,我才真正認識蔡醫師,知道他的事蹟,知道義診是他固定生活的一部份,時常拄著拐杖,跋山涉水,既出錢、又出力,義診的足跡已可繞地球八圈,往生後也捐大體遺愛人間。

而這樣一個總是樂於助人、樂於給予,給人希望和溫暖的好人,老天為什麼不能給他多點壽命、機會和好運呢?

對於他的往生,除了感慨外,同時也不免覺得困惑。我曾在哲學課堂上向同學們提起這個人,以他為例帶領同學討論:在看到好人不見得長命,而壞人安養天年時,為什麼我們需要道德?為善為惡的賞罰報應真有合理性、公平性?我們如何說服自己必須堅守道德?……此等關於生命及價值取向的問題思索。

人生有太多的問號,對於「生從何來?死往何去?」等的終極探問,然而我始終視「諸惡莫作,眾善奉行」為金科玉律,業力因果法則乃「法爾如是」的運作機制,不容任何質疑。我也相信「功不唐捐」,蔡醫師之善行義舉終將得到他所應得的,並在未知世界裡繼續菩薩道修行的路。

是的,菩薩道修行的路永無止盡,這世界正因為有這些志工菩薩,不求自己之安樂而願他人得離苦,人世間的美好才可以期待,而蔡醫師就是這樣的典範人物!蔡醫師精神不死,他所立下的身形影像,將成為醫師、身障者以及志工們永遠的學習榜樣,靜默地給人一個依循的方向!

慈濟月刊    第562期 

2013年9月24日 星期二

情繫花蓮

我來花蓮轉眼間已有六年,在這不算短的時間中,也不是走不掉,而是不想走。

曾有個長久住在台北的朋友對我說,他羨慕能在花東生活的人,他認為理想的居住環境當如花東地區。他做個比喻:住在台北,猶如一條魚窩在一缸水裡,魚群多而空間小;但住花東,魚群少而空間大。前者雖然資源豐、食餌多,但也因擁擠、紛雜,相對的生活品質就打了折扣。他這番話於我心有戚戚焉,因此每每回到台北,一個我居住快三十年的地方,仍都有不適之感,還是想早點回到花蓮來。

從台北回到花蓮,出了車站,抬頭望去眼前一片壯麗大山,點綴著藍天白雲,心情、心境也隨之寬闊開朗。

然定居在花蓮,對很多人而言並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別對年輕人而言。倘若對世間的功名有所牽繫,不免還是要往北部或西部發展。因此,在花蓮生活,學習「知足」是必要的,不與世爭,而我發現此地久住者,也多有這樣樂天知命的性格。

例如在我通往人社院校區的路途中,有一些商家因離市區較遠,顧客雖不至少得可憐,但明顯是稀稀落落。然我看老闆們不以為意,臉上沒有一絲焦躁或擔憂,反倒在自家店前悠閑的坐著,或找隔壁商家喝茶聊天。我想,或許他們每天掙個幾百塊錢,能維持基本的生活開銷,那就很足夠了!因此這些店家生意雖不怎麼樣,但仍日復一日的開著,而不見倒閉。

過去學生時代,讀書、寫論文拼勁十足,但也感緊張和壓力。到了花蓮後,我常告訴自己要「從容」,把腳步給放緩、放慢,不要把北部的生活慣性和習氣帶到東部來。雖然至今我做得仍很有限,但還是不時自我提醒著。

正因這裡的資源、人脈都不及西部和北部,因此也少了是非和計較,可以專心的讀些書、寫點論文,或多一些自我沉潛、沉澱的時間,令一切塵囂紛擾都與自己無關。特別是我任職的團體,以悲濟世間苦難為關懷,主事者人格潔淨、道德崇高,少有人可及。所謂「良禽擇良木而棲」,相信在此安身立命,將俾益我的道業和學業的成長,而我也當珍惜在這的每一分光陰!(2013.09.22林建德寫於花蓮歇心居)

太極之夢

前陣子頗為用心的觀賞、研讀太極拳視頻和書籍,對太極拳所體現的靜美安然相當傾心,也反覆思維其中的哲理意境。

其實我對中國的拳術一直心嚮往之。記得我十五、六歲國中畢業沒多久,好不容易擺脫高中聯考的壓力和苦悶,想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於是到書店買了《實戰中國拳法》、《空手道入門》等書。

那時年少氣盛,正義凜然,特愛看武俠電影,幾乎看遍了李小龍所有作品;心中也懷著武術的夢,想像如武林高手般行俠仗義。我還曾央求母親買一個大沙包,若有其事一個人練習著。然因沒有老師帶領,沒有遇到貴人,也沒有同儕相伴,只是憑自己的好感摸索,再加上沒有耐心,最後就不了了之。

沒多久參加佛學營隊,被佛教所吸引,開始讀起哲學、鑽研佛理,於是武將沒有當成,反倒當起了文人;但我心中對拳術的夢想一直都在。而今本著對中國哲學的理解,特別是道家思想,更增添我對拳術的愛敬。我始終盼望未來能有時間、心力,來滿足我年少的夢想。

恰巧的,我岳父打了四十多年的太極拳,還兼及八卦掌、形意拳等,在移民阿根廷三十年的悠悠歲月裡,練拳、教拳始終是他的生活重心,不只樂在其中,同時也是經濟來源之一。而我內人因家學淵源,練了多年的太極拳和氣功。最近我和她商議,要她教我打拳的可能,做為我向她講解佛學和哲學的交換條件。

將近二十年的哲學暨學術訓練,我明顯知道我的大腦是發達了,但我身體的感知及柔軟度都退化、僵化了,學拳將如嬰兒學步,一切都要重新開始。畢竟學拳,不只是用腦思考,更多的是用身體、用心去感覺。

拳術不只是一種運動,其困難度更高於一般運動;除了身的覺知外,還包括心智的陶冶和性靈的提昇等。而我也認為任何東方思想的探索者或研究者,最好都能參與一些實務性的修鍊,不管拳術、瑜伽、靜坐或氣功等,如此的「解行並重」,將更增益傳統典籍中深層理境的詮解,而不至於浮談無根,或者是隔靴搔癢。

如果說今天什麼可以讓華人揚眉吐氣,太極拳一定是個項目。當看到一群又一群不同膚色的洋人,行拜師大禮磕頭學藝,我雖不至於得意,但也頗覺欣慰;華人總還是有些什麼東西,抵擋一面倒的西化洪潮。

然而,身為華人的我們,是否能珍惜此文化遺產,不只引以為豪,而且還獻身其中,乃至發揚光大,恐不得而知了!(2013.09.22林建德寫於花蓮歇心居)

2013年9月16日 星期一

禪宗祖庭參訪記

九月初第一次到大陸廣州,參加禪宗六祖慧能相關的學術研討會,並參訪慧能生前道場暨中國禪宗源流祖庭,包括慧能剃度出家的廣州光孝寺、出生暨圓寂地雲浮國恩寺以及弘法三十多年的韶關(曹溪)南華禪寺。

2013年9月14日 星期六

友誼虛與實

前陣子一個不同專業的友人,閑聊中告知一個我聽過但不認識的學者,捲入先前報帳不實(假發票案)的風波,現正接受調查中。

2013年9月2日 星期一

玄奘與慧能

幾天前和多年好友相聚,我們到了日月潭玄奘寺,那保有一小塊玄奘遺骨,簡介玄奘大師的生平事蹟中,令我再次生起對一代高僧的景仰和感佩!

2013年8月23日 星期五

力行禪寺參訪記

上星期南下花東縱谷旅遊時,特地到花蓮壽豐鄉百丈山力行禪寺參訪。我們沿著十一號海岸公路開了不到一小時,看到「力行佛學院」標示後,再順著彎曲的山路小徑直上,才到了有些偏僻的目的地。很幸運的,住持慧門禪師恰好在寺中,親切熱情的招呼我們,我們也和禪師談了兩三個鐘頭,並留在寺裡用膳。

慧門禪師現年七十二歲,未出家前是中興大學的教授。我之所以對他印象深刻,是早在1994年參加大專佛學營時上過他的課。他的課迥異於一般演講,我們在禪堂裡猶如軍中操練,禪師一個口令我們一個動作,不時或躺、或跪,時而又跑、又爬等,因心理沒有提防,所以吃足了苦頭。例如四肢在地上「爬著走」是要我們知道造作惡業墮入「畜生道」會是如何;而「倒著走」是要我們體會什麼是「顛倒妄想」,包括「閉眼走」以感受什麼叫「無明」的生活。

這樣的「操課」,可知禪師是位堅苦卓絕的修行者,嚴肅、嚴謹地看待修行這件事。而他的寺院名之為「力行」,大致也知禪風如何,如該寺一年連續主持近十個禪七,這樣的勇猛精進都是教界少見的。不過,那天的晤談,禪師的直率和熱誠的態度,讓我不覺拘謹,我也敞開我對禪宗的「疑情」,一連問了很多問題,而禪師也都一一的回答我。

或許是受到印順長老思想影響,對於禪門的修行有些保留,包括所謂的「話頭禪」;然慧門禪師正是以「參話頭」為禪修法門,因此我也在這點上進行提問。此外,除了禪宗修行方法,對於中國禪宗與初期佛教的聯繫性、台灣佛教的發展、四大山頭的功過、禪七的特殊經歷等,他可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暢然地表達他的看法,而我也豁然有所啟悟。

所謂「術業有專攻」,不同佛教法門的修行人亦復如此,而且「法法平等」,不管是念佛、參禪、打坐、持戒、誦經、修四念住、慈心觀等,都不宜獨尊一宗一派的修行方式,而斷然否定它宗它派的修學價值。而且,任何的法門只要「一門深入」,相信都會有特別體會與獨到領略,實非從旁觀望之浮面認識所能驟下判語的。

看到慧門禪師所領導的力行佛學院對於禪宗修行如此的精勤、投入,我覺得祖師禪的未來仍很有希望。我想佛教興盛之契機就在於「真修實證」,而現今漢傳佛教社群在修證上所下的工夫,可說相當有限。相對的,南傳和藏系的佛教之所以受到推崇,吸引歐美人的目光,即在於修行的切身實踐,並薪火相傳此一傳統。

「世界上最怕的是”認真”二字」,佛教不需要太多虛浮的外相,而需要更多禪觀修證人才的訓練和培養,使能以身作證,實際體會佛法解脫的滋味,確切實現「滅苦」的核心目標,如此佛教才足以高樹法幢、引渡更多人皈信!(林建德完稿於花蓮歇心居)

2013年8月19日 星期一

佛法西傳之榮景

佛教近來在歐美世界受到一定程度的關注,我在柏克萊短期研究期間也注意到此現象,各個不同的佛教傳統在此地蓬勃發展,其中以「禪修」受到最多喜愛。

2013年8月11日 星期日

生死相許的佛法探究

佛教學者吳汝鈞先生在曾在其著作中表示,對於佛教的學術研究他是「生死相許」的;也因為如此,他儘量做足工夫,拖著病痛的身軀,以大煉鋼的鬥志,遠到日本、德國、北美等地研究佛學,苦操日、德、英、梵、藏等語言。雖然吳教授自認為不是佛教徒,且他的學術觀點仍待學界進一步檢視,但他對佛學研究的熱誠與執著,還是很令人感佩;即便現在已屆退休年齡,仍然筆耕不綴,短時間即有作品出現。

雖然佛學研究對我而言主要是工具,希望透過佛學研究,幫助自己和他人達成學佛的目的,但對於佛學研究我還是很真誠的(乃至虔誠)。因此,一如吳汝鈞先生,我不只「永不退休」,也還「生死相許」,而且不只是「今生今世生死相許」,而且是「生生世世生死相許」。

正因為這樣的長遠心,反倒讓我在學術界的成敗得失多了一份平常心;因為人不是要爭一時,而是要爭一生,乃至要爭千秋的。如同過往的哲人智者,不分東西,從遠古的孔子、孟子、龍樹、柏拉圖、亞里斯多德,到近現代康德、羅素、唐君毅、牟宗三、印順等人,他們的著書立作都不是三餐溫飽的考量,而是對時代、世界和苦難的理想與關懷。

然而,現今學術界已很難找到如此為學的精神典範,卻瀰漫著功利氣息,多的是為個人職級、薪資、退休俸等計較盤算;再加上各個學術暨教育單位等的推波助瀾,不時對學者們「誘之以利」,其中真能抵擋誘惑,挺直腰桿,維持知識份子的風骨和尊嚴的人可謂少之又少。孟子說:「無恆產而有恆心者,唯士為能!」這句話大概只適用於古代的文人。

在日益俗化、功利的學術氛圍下,我不免也受到牽引,乃至隨波逐流。但我亦時常提醒自己保持一份清明與自覺,勿忘當初從事佛學研究的初衷。

佛法的研究和教學是我的志業,不是職業;今天即便沒了教職、少了收入,我還是會做一樣的事,甚至會做得更認真、更勤奮,畢竟這不只是對佛菩薩莊嚴的承諾,而且是我生命信仰之所在。而且,我這輩子除了讀書、寫文章外,大概已沒什麼引以為傲的專長了。

「本著精衛啣石的精神,做到那裏,那裏就是完成……」印順法師以此明志,表達他一生佛法研究的立場,願我也以這樣的心境自我期勉!(林建德完稿於花蓮歇心居)

2013年8月2日 星期五

永遠的孩子


永遠的孩子


前些年我在花蓮教育大學兼課時,有幾個同學是虔誠的基督徒,其中一位服務於花蓮黎明教養院──此和門諾醫院一樣同屬基督教創辦的慈善機構,專門收容身心障礙的孩子們。他們這幾年舉辦慈善音樂會,以該院部份學童為班底,並邀請各地不同的樂團或合唱班共同演出,以募集相關資金。


去年我參加了,看到不同程度身心暨智能障礙院生們的賣力演出,內心頗受感動!今年同學也通知我,而我也答應要去,但日期沒有事先告知,沒想到收到票時,時間卻已過了。所幸同學把音樂會youtube剪影寄來給我,我再次被這些上帝造人過程中的特殊創作所動容,不能或忘他們的生命經歷與際遇。


同身為人,命運竟如此不同,想來就感慨萬千。「天刑之,安可解」,這是出自《莊子》的一句話,縱然此語可有不同解讀向度,但大致表達老天所給的刑罰苦厄,究竟該如何理解、解除的探問。

如果他們沒有身體上的痛苦,純粹只是智能、智力的不足或遲緩,我覺得那仍是幸福的,甚至比一般人過得快樂。低能或如醉酒,不諳世事、也不問世事,自沒有機心在得失和利害間競逐、相爭,反倒擁有最簡單純潔的心靈和笑容,因此他們有著美麗的稱呼──「喜憨兒」、「唐寶寶」等。

他們既是世間上不幸的一群,但同時可能是最幸運的,他們不隨這社會的爭奪而爭奪、功利而功利,他們是永遠的孩子,永遠的天真可愛。在這混雜動亂的世界中,這份單純顯得如此的可貴,相信我們認識的人愈多,也愈會喜歡這群孩子,而喜歡他們意味著我們對質樸、純真等價值之回歸的嚮往!


但我們必須承認,沒有人願意成為這樣的人,也很少人願意他們成為家中的一份子。他們是世上容易被忽略遺忘的弱勢族群,多半待在不起眼的邊緣角落,很少受到眾人關注,更不會成為媒體的焦點。然而,我始終覺得他們在教導我們些什麼,如教導對生命的省思,召喚我們內心當中的愛、良善、希望和勇氣等品德與力量。

證嚴法師說:「愛不分宗教!」雖然我是個佛弟子,認定佛教思想乃「諸說中第一」,但在人生遭遇苦難時,一切就該謙卑、退位,讓「愛」成為宗教間共通的語言。特別是看到不同信仰的人,無私地為受苦者犧牲奉獻,此時我不認為他們是「外道」,反而是自己人。他們參與苦難的同時,不只接近了上帝,同時也貼近佛教的真理!


耶穌說:「你們做在我最小弟兄的身上,就是做在我身上!」“Whatever you did for one of the least of these brothers of mine, you did for me.” (Matthew 25: 40)──耶穌這智慧的話語,我心感動! (林建德完稿於花蓮歇心居)

以下是黎明教養院音樂會youtube的連結:
http://www.youtube.com/watch?v=4yknculEpd4
 
片中所唱是腦麻藝術博士黃美廉女士所寫之歌──「如果我能唱」,當天她也親臨會場,提供六幅畫供做義賣(可惜現場只賣出三幅)。如果見聞者亦有所感,不妨化感動為行動,給予黎明教養院任何有形(或無形)的支持!


【如果我能唱】 詞:黃美廉 曲:王麗玲

如果我能完整唱一首歌
那將是對祢的感恩和讚美
苦難中 給我安慰
徬徨時 給我智慧
雖然我不能開口唱一首歌
我卻要對祢獻上真誠敬拜
每時刻祢的手牽引我
慈愛使我開懷
天上的雲雀啊 會唱的人們哪
你們可願代我 歌頌上帝無比之美
我願用耳傾聽 我願用心共鳴
這發自內心深處 最美的聲音
我真愛祢! 我真愛祢!

2013年7月28日 星期日

業力與無常力

一件厄運的發生,佛弟子不是以「無常」理解,就是以「業」解釋,例如某人被車撞擊身亡,或被雷電劈斃,依佛法而言為「無常」,但亦可以「業力」或「業報」說之;然其中何者為是?亦或兩者皆是?如果兩者皆是,則究竟孰先孰後?而又該如何統合之?

「業」與「無常」兩個概念明顯不同。業力一部份是自己造作的,無常不是自己能決定的;業力指一個人的福徳因緣(近於中國人說的「命運」),乃是一種預設、推想,而無常是世間經驗現象的描述;業是佛弟子用來解釋一切的發生,如同基督教徒以神的旨意、上帝的安排說明一切意外,然無常表示一切意外發生不能預測、不可算出。

事實上,「業」不是佛教所特有的,而是在古印度文化中早已存在的,只不過佛教沿用此概念,來解說人的行為造作將有善惡果報的形成,「業」(karma)的本意即是行為造作。因此,「業力」說不是佛陀所提出的,不能視為佛教核心的教理教義;相對的,「無常」說才是佛陀教法的特色,佛教之以「諸行無常」為「法印」之一,依此而印定一切真偽佛法,可知「無常」在佛教中的關鍵地位。

佛教之重「無常」,依此而形成佛教信仰的特色,如「苦」、「空」、「無我」等概念,皆環繞於此。而且,也以此提出對古印度婆羅門教的反思和評判,如反對「梵我」說、修正「業」的認知等。

修正「業」的認知,在於婆羅門教的業說有一定宿命論色彩,即有什麼樣的業就會出生在什麼樣的家庭,而在什麼樣的家庭中成長,就會有什麼樣的命運,這一切都是決定好的,而不容任何的質疑和挑戰。在這樣的業論傳統下,使得印度的種姓制度(caste)牢不可破,階級意識鮮明;而兩千五百多年前的佛陀即對此深不以為然,主張「眾生平等」,且人的尊貴與否在於道德行為,而不在於出身背景。

相對於婆羅門教業說之宿命論、命定論傾向,隱含恆常不易的內涵,佛教所主張的「業」卻仍在「無常」之中。意即,佛教思想中,「無常」的教導優先於「業」的觀念,佛教承襲印度業說,卻提出對業力不同的解讀,而扣緊在無常、無我、空等根本法義下的認識;或者說,佛教所說的「業」亦是在生滅變化的序列中,依不同條件組合而有諸多的可能性,「業」扣連著「因緣」來說,因此佛教常用「業緣」一詞。

「無常」的教導優先於「業」的觀念,如佛典中提到「禪定與解脫,福德智慧力;如斯諸力等,無常力最大」──即便禪定、解脫力深湛,福報功德力圓滿,乃至智慧力通達無礙等,一旦「無常力」來到,以上諸力均罔然失效。因此,「業」是屈就於「無常」之下,縱有再大的善業福德積累,仍可能在無常到來時,一切驟成灰燼。

然「無常」是否就意味著人一切的努力徒勞無功?一切終歸虛無?──正因為「無常」,人生才有無限的可能性。好比佛教之「空」,正因是「空」而「總破一切法」,同時又「以有空義故,一切法得成」,可知「空」和「無常」就像一把刀的兩面刃,有所破、亦有所立,而須在此幻化變動間正反辯證、立破善巧,以能善出善入其中。

總之,一個事件的發生,既可用「業」、亦可以「無常」作解,只不過「業性本空」,如龍樹《中論‧觀業品》云:「諸煩惱及業,作者及果報,皆如幻如夢,如燄亦如響。」「業」亦在無常幻化之流中或生或滅、或一或異,而不是外道之宿命立場;以此「無常」貫串「業」的理解,才顯示出佛說業力法則的洞見!(林建德完稿於花蓮歇心居)

2013年7月22日 星期一

遙念亡女

女兒往生已兩個多月了,這段期間我們常想起她!

匱乏中的富足

一個已退休的社工系同事,他曾為天主教神父三十多年,他告訴我做一個神父要堅守「獨身」(celibacy)、「服從」(obedience)和「守貧」(poverty)三個誓言。

神父不能娶妻生子,因此要「獨身」;且既為神父而為上帝的僕人,「服從」亦為必須;至於「守貧」,即是嚮往著清心寡欲、淡泊明志的修道生活。而這樣的「守貧」,在現今物質生活富裕、一切資源垂手可得的時代裡,更令人印象深刻。


樞機主教單樞機去年(2012年)逝世,他生前留下遺願,希望後事一切從簡,只要一根蠟燭、一本聖經以及一副窮人用的棺材,讓他「貧窮到底」。而如此之守貧、克難,不獨天主教如此,如佛教證嚴法師所引領的靜思精舍僧團,常住師父們不接受外界供養,力行「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一切自食其力、自力更生,而把所有外界善款捐贈,都作為慈善、醫療等志業之用,就這樣四十多年如一日。


即便慈濟志業體系規模日益龐大、志工成員日漸成長,然精舍師父們現今月領台幣一千元(有的都還捐出去),而所居住的寮房亦多為四人或六人一間,修行生活之簡單、素樸和清苦,可想而知。但她們甘之如飴,一心只想跟隨證嚴法師行濟世利他的入世善行;所謂「嚴以律己,寬以待人」,我想這就是最好的例子。


前些年經濟不景氣,證嚴法師倡導「清貧致富」,主張食衣住行簡樸、不鋪張,生活一樣可以過得很好。而「貧」字不那麼討喜,後就改為「清平致富」、「清平致福」等,鼓吹平淡、平凡及平實的生活就是富有的生活。


是的,安平、平安就是福!有錢不一定快樂、也買不到快樂,錢太多還要勞費心思,得失常動於衷,因此有錢常帶來的反是煩惱;相對的,「野鶴無糧天地寬」,正因為一無所有、無所牽掛,倒可樂得自由自在。


佛光山星雲法師曾勉勵初出家的弟子們說:「修道人過得是空無的生活,空無的生活就是最美好的生活!」其中「空無」所蘊含的不外和天主教說的「守貧」一致,使能放下對外在物欲的執著,而回歸內心的寧靜、充實。同樣的,法鼓山聖嚴法師早年在日本留學,艱困的經濟條件下,常感阮囊羞澀,但以「道心之中有衣食,衣食之中無道心」自惕,在堅固道心中渡過重重難關,憂道而不憂貧。


《老子》說:「為道日損」,表示有志求道的人日復一日自我減損、縮小自己,如此「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即不斷地減損、縮小,一直到「無為」的境界,近於前所說的「空無」,如此反倒能「無不為」,達到隨心所欲的任運及自在;《金剛經》所說的「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或也有此意。


貪欲一升起,心靈就貧窮、脆弱;或者人正因為心靈貧弱,必須藉由外在的虛名、錢財、權勢等,撐起一些自信和尊嚴。相反的,「無欲則剛」,當我們不馳騁、倚恃於外而內求於心,如此精神力量所透顯的高貴才是真正的高貴。


常言道:「知足常樂」,然「知足」是不夠的,人還要練習「守貧」;人若能「守貧」,心靈力量才會日趨強大,才得以言「安貧樂道」,進而感受物質匱乏中內心的富足!(林建德完稿於花蓮歇心居)


2013年7月16日 星期二

放牠們一條生路

放牠們一條生路:一個素食者的心聲

近來朝野對開放「瘦肉精」的問題爭執不下,這兩天又發現「禽流感」病毒,近六萬隻雞慘遭撲殺,無辜淪為亡魂;作為一個素食者,內心是既感慨、又無奈。

2013年7月15日 星期一

疾病的四種向度

我不是學醫的,醫學專業所知有限,但近來身體不若往昔,可以知道正在走下坡,時而生病而常感困擾,因此也引發我對疾病的關注和思考。初步認為,疾病有四個向度,依形成的原因可分為生理、功能、心理及業障四種。

「生理性」的病因,所指是身體之組成出現問題,此或是體內發生病變,或是外力侵入而有所破壞;從小至染色體、基因、病毒、細菌、細胞等作怪,大到組織、器官、系統等的損害。而既然是生理、物理的問題,診治的方式不外是排除障礙,包括透過注射殺死病毒細胞,或者手術拿掉異常組織等,如同修理機器般加以處理,大致得到一定療效。

「功能性」的病因,未必可發現身體特定質素或部位出現問題,非屬器質性病變,而主要是運轉機能不張,或如中醫所說氣血暨經絡循環不佳,而產生的功能性失調;而一旦打通循環、令氣血暢行無阻,則疾病自除。

「心理性」的病因,涉及一個人的觀念思想,乃至性格態度,包括情緒、意志等問題,如中醫所說的七情──喜、怒、憂、思、悲、恐、驚七種情志變化,都會影響一個人的身體狀況。而所謂「萬病由心起」,顯示不少疾病不見得是生理的,反而是心理的,甚至每個疾病的背後都會對應到某個灰色意念或負面想法,若不能開通觀念、解放思想及轉化性格,則病根難除。

「業障性」的病因,乃一個人心理暨行為慣性日積月累所成的能量(業習),此不只是這一生的造作而已,還關聯過去世、累生累劫種種造作的結果。如一個人先天體弱多病,不時進出醫院,可說是業障所限。包括同樣得癌症,有相同的醫生提供一樣的療程,有些人漸入佳境,得以順利康復,有些人每況愈下,而終至回天乏術,這都是每個人業緣不同。或者,有些疾病怎麼檢查都沒問題,但就是不舒服、不暢快,這都可能是業障的關係。

這四種病因中,若以身、心兩大範圍區分,生理、功能的病因屬身體的,而心理、業障即屬心靈的;但這之間的界線並不是截然分立的,而是交互影響、環環相扣的。例如心情低落,氣血循環自然不好,反之亦然;如所謂心平氣和、心浮氣躁、氣定神閑、氣滿志高等,都表達身心間的緊密關係。同樣的,一個人的心念決定行為,行為決定習慣,習慣決定性格,性格決定命運──即一個人的「業」;而如此的業又會使他慣於有特定的心念形成,而有特定的行為模式暨生活習慣,造就特定的體質,如此形成一個制式的迴路,而佛教之生死輪迴意也近此。

如果純粹是生理性、功能性的因素致病,則問題較好解決;到醫院看病,如同汽車進廠維修,透過更換零件、換油加水、充電打氣、疏通管線等,即可復原如初;艱難的是心理、業障的病因,這是華陀在世亦束手無策的,而只能反求諸己。

如此,倘若疾病發生後,看過許多醫生都藥石罔效,則可能心理、業障的因素居多。此時不假外求、求人不如求己,試著透過懺悔業障、行善布施、聞法修慧等修身養性的功課,積累自己的正向能量、氣場,使得疾病能舒緩或轉化,都是改善的作為和方法。或者,至少在這過程中,把心照顧好,使能身苦而心不苦。

每個人都會生病,好漢只怕病來磨,因此除了飲食、睡眠、運動等平常身體的保健外,心理暨靈性的內觀、靜養亦很重要,以達整體照護的目的。而所謂「修行常帶三分病」,生病亦是轉化性格、調整心境的逆增上緣,透過有病在身時時提醒自己世間苦、空、無常、無我的道理,而更精進警覺修行,增長道業,令疾病不再是苦,而只有滿滿的感恩!(林建德完稿於花蓮歇心居)

2013年7月13日 星期六

愛與信仰

阿含佛典強調「欲為苦本」、「愛生則苦生」,以「斷情滅愛」作為修行的目標,導向清淨的解脫。誠然,「愛染不重,不 生娑婆」,貪愛和情欲問題乃眾生煩惱的來源之一,人之所以生死流轉、苦海無邊,其主因也在於此。然而問題的根本不在於「愛染」,而在於「無明」;因此「以 理化情」、「以理導情」,更該為修行者所重視。

此如印順導師著作中表示:阿含重於離愛,般若重於離見;離貪愛之外,更需要遠離無明、遠離 顛倒夢想。特別對菩薩道修行的行者而言,無法擺脫家庭和工作,專心過著獨居清修的生活,反倒必須與人群互動,一肩扛起大大小小的世間事。因此,相對於「斷 情滅愛」,菩薩道更強調的是「轉情化愛」,而走向「長情大愛」的境地。

換言之,情感豐富、講情重義並非過錯,卻是菩薩行者重要的人格特質。如古語所說的「聖人有情」,而如何「有情而不累於情」,在情愛之中沒有痛苦,乃是真正的考驗和挑戰;即能將世間情愛拉昇、淨化到某種高度和純度,而不僅是世俗欲望的占有和控制,才是難行能行之處。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愛」是人幸福的泉源,也是痛苦的根源。「愛」有兩種,一種是「擴大 自我」,即凡事要求對方聽順、善待及滿足於自己,視自我優先於他人;另一種是「縮小自己」,即凡事只求自己的付出、奉獻和犧牲,視他人優先於自己。如此, 真正的愛不應該有痛苦;真正的愛是給予自由;相對的,占有、支配的愛,在一起也苦,不在一起也苦!

然而,縮小自己、走向「無我」,又談何容易呢?但這卻是佛教修行的核心要義;佛陀教眾,自我愈縮小,煩惱才能愈減少。美麗的情愛只屬於美好心靈的人;懂得時時為他人設想、放下自己,到達「無緣大慈,同體大悲」,才可說是「愛」的完滿。

如此,「愛」可說是信仰的實踐;實踐愛的同時,也是在實踐信仰。包括世間男歡女愛的情感和 婚姻中,也可看出濃厚的信仰意義。例如婚姻中要求忠貞,宗教信仰也期許虔誠;兩人締結婚約時需要結婚典禮,宗教中也有皈依或受洗的儀式。此外,婚姻和家庭 強調犧牲和奉獻,這無異於信仰所常強調的無私、無所求。在這過程中,伴侶常帶來溫暖和感動的力量,給人安定感、歸屬感,此和信仰扮演相同功能。而婚姻追求 長長久久、白頭偕老,也和宗教關心「永恆」(eternity)一樣,都希冀在動亂多變的世界找尋常住不變。

總之,「愛」作為一種信仰,不只存在於在宗教中,只能說宗教實踐「愛」,作得最徹底、最深刻。即便凡夫俗子的「愛」,也是「愛」的一種形式;而選擇愛人的同時,即在選擇一種信仰,如何以堅守信仰之心來堅守著情愛,乃是所有對「愛」有所期待的人的一門功課。
▪ 撰文‧林建德(慈濟大學宗教與人文研究所助理教授)

原刊於《慈濟月刊》543期

2013年7月8日 星期一

人生的三種財富

人的一生要追求三種財富,分別是「世間財」、「功德財」與「智慧財」。

「世間財」即一般實體、具象的財富,如房子、車子、銀行存款、股票等各種動產及不動產等;「功德財」是在助人中所掙得的財富,藉行善利他、善待身邊一切所累積的福德資糧;「智慧財」是透過對真理的聞思熏修,來啟迪觀念、開拓視野及深化見解。「世間財」有形有限,「功德財」與「智慧財」無形無價;而人生除累積「世間財」外,更需要投資「功德財」與「智慧財」。

「世間財」顧名思義是「求財於世」,在世間中不斷累積財富;而「功德財」乃「存糧於天」,即一切善心善行化成福德善業存放於天,待他日因緣成熟得到善果善報;而「智慧財」是「立命於道」,把生命立放在真理的探究上,而成就佛教所說的「法身慧命」,滋養著真理(「法」或「道」)身體和智慧生命之成長,使得智慧如影隨形、生生世世引導著生命的延續與循環。

「世間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因此「夠用就好」,要懂得「知足為善」;而「功德財」乃功不唐捐,因緣際會時果報將自享,所以要「愈多愈好」,能做到「多多益善」;至於「智慧財」涉及到一個人的終極價值,人一生的迷與悟、苦與樂、輪迴與解脫等,都與此相關,要盡力「做到最好」,追求「止於至善」的境地。

「萬般帶不走,唯有業隨身」,在這三種財富中,「世間財」是絕對帶不走的,死後就歸於空無,不再是自己的;然而「功德財」和「智慧財」卻是累生累劫跟隨我們「業」的流轉,緊繫在身。而若要賺取「功德財」,即要勤於「修福」,「智慧財」要精進「修慧」,人生要如此「福慧雙修」,才可實現富貴圓滿的生命境界!(林建德完稿於花蓮歇心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