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5月31日 星期六

省力過活

省力過活

印順導師長期處於疾病之中,也正因為這樣,養成面對病苦的觀念與方法;這心法在佛教來說叫「隨順因緣」,在道家來說則是「順其自然」。

既然生病了,無時無刻不在病中,那麼一切就如其所然、任其發展;你病你的,我做我該做的。如此,保持一種輕安自在的心境,以鬆柔省力的方式來面對疾病的糾纏。

世間人過得很辛苦,在於用了過多的「拙力」,凡事攀緣、抓取、強求、執著等,這樣「用力」的生活方式,自是相當辛苦;不僅苦了自己、也苦了他人。佛法講的放下、超越、出離和解脫等,即是要我們不用力的活著,或者是過一種最省力的生活。

這也是面對困境的高明態度,一般人依世俗常情,往往會選擇奮力一搏,積極進取;這樣固然有其可貴之處,但若過度執取與爭奪,終將身心俱疲。

相對地,一種隨緣的生活態度與生命觀,也是極為寶貴的智慧。這不是消極或放棄,而是有限個體的認清理解,面對苦難世界,人不僅渺小,內心也容易變得微弱無力。

因此,無須將自己抬得過高、放得過大,人只要找到自己一片天地,尋得自身定位,守好本分、安住在其中,做該做的事,一切交給因緣來成就,讓業緣、天意來促成。

唯有這樣隨順心態,省力過活,才有得以享有「歲月靜好」的安平日子。

佛法中的「保險」

佛法中的「保險」

《雜阿含經》說:「假使有世間,正見增上者,雖復百千生,終不墮惡趣。」此處的「正見」主要是指對因果、善惡、業報及三世輪迴有正確理解與信受,只要心存此等正知正見、引發正信正行,即使未能今身解脫,於百千生死輪迴中也不會墮入三惡道,反而多得人天善趣。

如是教導在佛典中廣泛可見,如《法句經》:「正見學務增,是為世間明,所生福千倍,終不墮惡道。」《般若經》:「般若波羅蜜,當受持讀誦思惟說、正憶念、修行。以是善根因緣故,終不墮惡道中,受天上人中樂,增益六波羅蜜」等。

一般人重於「保險」,但真正的保險——包括保護、保障、保證與保固等,來自於自身的善行與正見,而非外在契約形式的保險,僅在於保障財物或生命有限的安全。

相對的,大多數人存在死亡的恐懼與來生的未知,有了佛法正知正見的保證、保障,臨命終時正念現前,即便病痛折騰猶能轉危為安,此「保險」是因果法則下的必然結果,安心安然面對不可知的未來。

佛法的保險是藉著皈依佛、法、僧三寶,累積福德資糧、修持己心,「終不墮惡道」的保證不能說是神祕力量的庇護,亦不限於佛弟子;如「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天道酬勤」、「天道無親,常與善人」、「人在做,天在看」等,皆強調因果自負、自業自得,是故真正的「保險」來自於內心的覺悟與實踐。

如此,對佛弟子而言,不僅不會墮惡道,而且能獲得諸佛菩薩庇佑護持,甚至獲得授記,在盡未來際投生淨土佛國或圓滿佛道。

佛法以修行、誦經、持戒、積善作為「保險」,佛法給予的初階教導是因果法則;一個人只要心存良善、樂於利他助人,佛法所給予最堅實的依靠,循著戒、定、慧、慈悲等修持,確保人一生、多生或無限的來生,無畏無懼、心安理得。

如「水」般生活

如「水」般生活

面對苦難,我們可以選擇轉化它,讓痛苦成為生命蛻變的契機,只要觀念正確,並找到合適的方法,苦難反而會成為動力,推進我們從生命低谷躍升到高貴境界。

儘管這過程艱困難受,我們仍要學習接納它、擁抱它,而非一味地排斥與抗拒。因為當心中充滿抗拒、對立與衝突時,痛苦只會加倍,不會減少。

所以面對苦痛時,我們應以更柔軟、更放鬆,以慈悲與感恩的心正向迎接與面對,甚至欣賞和享受。

這裡可以看出兩種面對痛苦的心態:

一種是陽剛式奮戰到底,雖然這也是一種可行的方式,但卻極為辛苦,若方法錯誤,可能徒勞無功,甚至傷痕累累。

另一種則是讓步與轉向,懂得退後一步、回頭反思,重新調整步伐,重新審視足跡,改變對立性、張力式思維。

苦難讓人謙卑、讓人鬆柔,而這樣的謙卑與鬆柔,正是「離苦得樂」最需要的特質,讓我們更有靈活彈性與適應力。

人應該學習這樣的柔軟,這正是道家的智慧,如水一般、順應一切,雖柔軟無形卻能無堅不摧,具有無窮的韌性與生命力。

當我們學會如水而活,從容不迫、順其自然,就能在看似無路之處走到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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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的淬練

苦的淬練

「人生是苦」乃佛法的寫實描述與真切教示,苦痛的人生需要有所依憑,猶如在茫茫大海中有所安頓、有所寄托,這可能是一艘大船,可能只是一塊浮木,無論如何在苦海無邊的境遇中,總要有個救生圈、保命符,使不致於滅頂。

當遭逢到生命的苦,我們可以做兩種思維觀照:一是信仰的回歸,意即修行的召喚,想到苦、感受到苦,就知曉佛法的可貴,讓佛法成為黑暗明燈,度過漫漫長夜。

第二,苦既是普遍現象,跟別人相較我們所受的苦都不算什麼,畢竟這世界悲慘的人太多,從自身的苦外推他人的苦,生起不安不忍之心,善待一切的人。

感知到苦、回歸到信仰,堅定了修行的意志,這是了生脫死的出離心;悲憫他人的苦痛遭遇,希望為他做些什麼,這是利他助人的慈悲心。佛法的修行就是上求解脫成佛、下化有情眾生的道路,正因經驗到苦而更堅定如此的心志。

苦痛是人世間之常,苦是「逆增上緣」,開啟了求道的歷程、找回家的路,在此之中昇華、轉化與療癒,讓一個人覺悟、真真切切的活著。

2025年5月15日 星期四

病得很健康

病得很健康

不少人生病,生活在憂悶的苦惱中,然而病固然可厭,因病而擔心害怕更讓人生厭,苦上加苦。 

曾聽聞說:許多得癌症的,最後不是因病而死,反而是自嚇而死,佛教說「身苦患、心不苦患」,就有其可貴之處。 

如果因身體疾病而心起煩惱,意味著心理尚未真正的接受和調適,這樣的排斥、否定、抵抗和拒絕等,可以說加倍受苦。 

證嚴法師說:「甘願做歡喜受;歡喜還打八折,不甘願就得加倍付利息。」同樣道理,不認病之不甘願,亦復增苦痛,因此歡喜接受是療癒治病的第一步,因承認、接受慢慢調適轉化,保持心情的愉悅穩定,如此病得很健康。 

承認、接納不是消極悲觀,而是坦然面對、泰然承受,這讓我想到印順法師面對疾病的觀念與心態,例如:

「我從來沒有離了病,除了不得已而睡幾天以外,又從來沒有離開了修學,不斷的講說,不斷的寫作。病,成了常態,也就不再重視病。法喜與為法的願力,支持我勝過了奄奄欲息的病態。」 

「我雖然疲累不堪,但也不去睬他。或有新的發見,新的領會,從聞思而來的法喜充滿,應該是支持我生存下去的力量。我對病的態度,是不足為訓的,但對神經兮兮的終日在病苦威脅中的人,倒不失為一帖健康劑。」 

「「人命在呼吸間」,佛說是不會錯的。健全結實的人,都可能因小小的因緣而突然死去。死,似乎是很容易的,但在我的經驗中,如因緣未盡,那死是並不太容易的。說得好,因緣大事未盡,不能死。說得難聽些,業緣未了,還要受些苦難與折磨。」 

印順法師在《平凡的一生》描述自己常在病中、終身與病為伴的經歷體驗。在他年輕時二十六歲開始得病,依書中所述是肺病(肺結核),因醫療落後遲未就醫,肺部嚴重鈣化,氣管也因而彎曲,終其一生病苦折騰。

然即便有病在身,也可以「帶病修行」,因病之醒覺、法之喜樂而常保心境的淡然安定,帶病生活、過如常的生活,感受歲月靜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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躁進與精進

不再逞強

當人面對困境,我們常鼓勵他積極進取,認為這是優點、有上進心;但也因此徒增壓力,讓生活緊繃緊張。 

多數人都強調「進」,卻很少重視「退」,然不能知所進退、不得進退之道,恐怕只是一種躁進,不能說是精進。 

躁進與精進的不同,在於躁進往往強調快和多,然而所得所獲卻顯得淺薄;相對的,精進有時雖然慢和少,卻是深而平穩,相應於《成佛之道》所說:「勝解堅固力,歡喜休息力,能修於四力,精進不為難!」 

科技日新月異、產品推陳出新,尤其在AI的發展上可謂日進千里,然而AI越發達,人的生活越匆忙、越急躁、越辛苦,身心疾病越多。 

未來將劃分兩種人,跟得上AI潮流就能出類拔萃,只不過抗壓力必需很好,否則很容易身心出狀況,在忙與趕的快速變動中出了狀況。 

另外一種人是跟不上科技的進步而容易被淘汰,任由AI把自己取代(AI取代人力),導致許多人失業找不到工作,被稱為是沒有用的人(useless people)。然愈來愈多無用之人,將是重大社會問題,AI的進步恐讓人類社會失控,失控的努力文化不免帶來災難。 

我們固然要盡力而為,但也要量力而為,不再逞強、精進而不躁進,乃近來自我提醒的心得體悟;尤其人到中年不能再逞強、不該再逞強,適時的退與讓,也是一種昇華與超越,能捨才能得。

2025年4月30日 星期三

「喜捨」—歡喜捨得

「喜捨」—歡喜布施

「慈悲喜捨」是佛教「四無量心」,此教導早已存在於初期佛典中;現今慈悲許多人談,但喜捨相對較少。

如果以通俗白話的理解,「喜」代表修行者、尤其是菩薩的悅樂心態,不只心懷歡喜,也讓人感受歡喜;「捨」象徵平等,其更高的理境是無分別、不二等智慧。

然「慈悲喜捨」或可以有不同的創造性解釋,所謂的創造性就未必符合其思想原意。如在告別式或靈堂的擺設,時而可以看到「慈悲喜捨」四個大字,這顯見有另外一層意涵,如讓亡者、生者都能因慈悲而「喜捨」,當中意境想當耐人尋味。

喜是歡喜,捨是捨得,如此「喜捨」也有一新創理解的可能,就是「歡喜布施」。歡喜捨得、樂善好施,意味著歡喜的人好於分享、樂於布施,同樣的布施的人也心感歡喜、樂於給予。

所以歡喜的人布施、布施的人歡喜,這樣的歡喜布施大概也可以是「喜捨」的延伸性理解,雖然未必是其本意。

相對於「喜捨」,在佛法中就是「慳貪」,而慳貪是一種煩惱,所以慳貪的人煩惱、煩惱的人慳貪,恰與歡喜布施形成對照,而我們都要學習做一歡喜布施的人。

佛法是最好的藥

佛法是最好的藥

佛有「大醫王」之稱,不只能治病,而且善治病;一切眾生、尤其是佛弟子就是病人,在面對人生諸多難題,理應回到佛法的思惟上,而不需捨近求遠。

例如現代人的身心疾病頗為普遍,尋求精神慰藉以求出口,坊間諸多「心靈雞湯」或者諮商輔導療癒書籍,當然都是資源也相當可貴,對當事人有莫大助益。

然而就佛弟子來說,佛法是最好的藥,既然身心出了問題就要回到身心的觀照,「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佛法正是對於身心煩惱或者「五蘊熾盛苦」,提出因應和超克之道;假設是病苦驟降於身、無法避免,也試著感受「身苦心不苦」的修行境地。

固然佛弟子也可以諮詢醫師、看很多相關書籍,更重要的還是依止佛法教導;「法喜能治病,悲願可延年」,佛法的安般念以及慈悲觀照、四念住等,皆得以對治各式各樣身心上的疑難雜證,得到很好的療效。

「禮失求諸野」,佛弟子也應當如是思量警惕,相對的「有佛法就有辦法」,以佛法實踐佛法、療癒苦痛,使能知行合一,所知應用於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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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喜存在本身即是慈悲度化

「身教利他」

佛教常俗認知有大小乘之別,然而大小對比,主要是依大乘立場所用的語彙,乃對聲聞佛教的貶抑。然如印順法師所說:佛法只有行願大小的不同,聲聞解脫道實不妨礙慈悲的利他,自度之外強化利他,其實就是菩薩修行。

事實上,一個人精進於戒定慧解脫修持,應該是要肯定的,而且不只是肯定,甚至要鼓勵的。修行人透過「身行」展現出心境的和諧與安定,這樣的修行狀態,或者身心湧動的「法喜」,就是一種「身教」度化。如此透過法的親身體驗,來感染他人、啟發眾生,這也是菩薩道。

佛典中說「身作證具足住」,揭示佛法的實修經驗,這已然不是坐而言更是起而行,我們不只是要肯定鼓勵,也該恭敬供養。

現在的「人間佛教」雖都提倡入世關懷,廣行利他助人之事,但在自心修持上往往停留於態度或理念,有時淪為概念認知而缺乏「切身體悟」。然真正要利益眾生,菩薩本身的實修也很重要;菩薩能夠從舉手投足展現出佛法修學的成果,「以身作證」本身就是「無聲說法」。

是以人間佛教的倡導者在實際身心修證體驗上當更為正向積極,才能於慈悲濟助的菩薩道上走得長遠、走得圓滿。

不為人知的苦

不為人知的苦

佛法說「人生是苦」,苦是世間的普遍現象,生而為人就不免面對生老病死,在無常逼迫下感受、感知不由自主的變異之苦。

苦既是世間現象,甚至是諸法實相,每個人都難逃此劫,只是時間的早晚、程度的輕重,因此人人都有不為人知的苦。

即便表面上光鮮亮麗,或者看起來一帆風順,甚至飛黃騰達、洪福齊天,但這都可能只是片面,甚至僅是假象。每個人皆有他人不知的苦,意味有說不出的苦,就好像「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清官難斷家務事」,既然不為人知又說不出,就毋須被片面的假象所蒙蔽。

如此平淡的生活就是最美好的生活,「福雖未至,禍已遠離」,人生但不求福只盼少禍,用此「減法」心態過活,少苦即樂,涵養一種知足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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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4月16日 星期三

從「睡覺」到「覺睡」

從「睡覺」到「覺睡」

佛教視睡眠是五蓋之一:「貪慾、瞋恚、睡眠、掉悔蓋、疑」,蓋覆心性、不生善法,經論中也常說「精進不睡眠」,如《佛遺教經》說「無以睡眠因緣令一生空過無所得也」,然而這不合於大多數人的常理認知,睡眠專家學者認為每個人每天至少睡6個小時,甚至到7-9小時,以維持體力保持健康。 

如果審視佛教「精進不睡眠」的意義,不睡眠應是不執著於睡眠,亦即不患得患失,一切順其自然,該睡就睡、該醒即醒,而非計較一定要睡多久與多長,心不起貪愛戀著(即「貪睡」),而把心思放在修行與道業增長。 

此外,佛教說不睡眠,乃要常保正念正知的狀態,不以睡眠為目的的睡眠,而但問自心是否明白,不只一念清明而且是正念相續,就是從「睡覺」到「覺睡」。佛教所說睡眠時作「光明想」即是,如《成佛之道》中說勤修寤瑜伽」,在睡夢中仍然不忘修行、精進善法。藏傳佛教有「睡覺法王」一號人物,大體也是覺睡之意,睡眠覺知精進修持。 

從「睡覺」到「覺睡」,應是佛法所鼓勵的睡眠型態與模式,睡眠是為了休息,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休息在佛教當中應該也是重要,如《成佛之道》:勝解堅固力歡喜休息力能修於四力精進不為難」四力當中即有「休息力」,所以不是不能睡,而是怎麼睡的問題。 

好好地睡,才能夠好好地清醒,好好地活,乃至於好好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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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脈相承、多元開展

一脈相承、多元開展

「人間佛教」一詞在當今臺灣佛教耳熟能詳,各人間佛教團體皆以太虛大師「人生佛教」為共主或共同承續,不管是如印順導師或者佛光山星雲大師所提的「人間佛教」,或者聖嚴長老所說的「人間淨土」,乃至於慈濟證嚴上人常說的「人間菩薩」等,這種種不同語彙大體都是一致的概念或理念,皆為大乘佛法或大菩薩道精神的貫串,只是使用的名相不同,或有著各自語詞偏好。

人間佛教團體之間的差異不在於菩薩道,而在於思想的抉擇,即各有自身的佛教義理判攝(即「判教」或「教判」),如不同的經典依據、宗派定位等。例如慈濟證嚴上人著重《無量義經》和《法華經》,而聖嚴長老以「中華禪法鼓宗」來開宗立派等,這才是當今廣義人間佛教的細部差異,也就是精神信念一脈相承、義理思想多元開展,由此來看出臺灣佛教的多樣化與豐富性。

「宗教沒有分別,大同小異;心大就同,心小就異。」臺灣的「人間佛教」皆能和不同宗教團體進行對話交流、協力合作,既然不同宗教都能「跨宗教」互動,同屬佛教、尤其同是人間佛教,沒有理由不能「跨宗派」聯繫。如果真的不行,大乘佛法的「海納百川」恐失去意義,卻讓宗派門戶之見與人性之私佔了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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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才之士與有德之人

有才之士與有德之人

證嚴法師重視品格、品德,強調德重於才或德多於才,最近越來越有深的體會。這世界上才能、才華、才幹的人不少,但是有德、有為有守卻不多。或者說有才之士又同時是有德之人,現實世間中是少見的。 

例如我所身處的學界、教界,看到許多人飽讀詩書、佛書,會寫文章、能言善道,但是所說和所做未必一致(當然我可能也是其中一個),甚至世俗欲望的名利爭奪比一般人兇狠,「見不賢而內自省」,心裡有所自覺亦不免感慨。 

日前新聞報導一位靈性暢銷作家,寫了很多身心修養和禪修靜坐的書籍,因涉入刑事案件被審問羈押,遇此劫難之「時窮」,即與過去所言所教反差很大,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以種種理由開脫、為向法官求情,難以想像如此能說會寫的「靈性導師」竟是這般實況,可說原形畢露、斯文掃地。 

相對的,有德之人雖未必是有才之士,但跟這樣人的相處是輕鬆愉悅的,內心不用太多防備,他們是真誠善良的,彼此可以卸下心房,甚而感覺到親切溫暖。然而有才之士,有時卻要保持警覺,雖然是以禮、以理相待,卻不是以道相交,如此而感到一定的距離。 

看到不少貪官污吏,以及言行不一的知識人,愈珍惜道德良善的人,不論怎麼樣多的知識,怎麼樣多的錢財、官位和權勢,都不比上內在心性涵養的重要。 

人只要學習做一個有道德的人,光明磊落、問心無愧,就可以安心安穩的過這一生。證嚴法師身行典範在此,也是吾等知識發達、世智辯聰者的對照與借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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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病」

「我有病」

佛教主張「人生是苦」,世間充滿著苦痛,這一點對許多人來說未必容易理解。然病痛是身而為人普遍經歷的身心現象,這種苦是直接而強烈、深刻而明顯的。因為存在苦,所以必須尋求滅苦的方式;因為有病,所以需要看病。 

在佛教教義中,病常常被用來作為苦的譬喻,這一點引人注目且深具啟發性。例如在《維摩詰經》中,維摩詰菩薩之「示疾」以及文殊菩薩之「問疾」,兩位大菩薩之間的對話,展開了關於苦的深刻探討。 

眾生有病,佛法就是良藥,佛陀即是「大醫王」,如《雜阿含389經》:「有四法成就名曰大醫王者,所應王之具、王之分,何等為四?一者、善知病,二者、善知病源,三者、善知病對治,四者、善知治病已,當來更不動發。」佛陀能夠清楚了解病的根源,並提供解決病苦之道。 

如此,佛教修行的第一步是承認苦的存在,或者說明白苦的質性。只有在認識苦的基礎上,才能進一步追尋快樂,「未知苦,焉知樂?」這也提醒我們不經歷病痛,便無法真正體會健康的可貴。 

在佛教修行中,時常反思自身的病痛是重要的,這不僅是一種自我覺察,也是一種憂患意識的培養,讓我們對苦、對無常有更深的認識和體會,以及對解脫的渴望。承認自己有病,就像基督宗教中承認自己有罪一樣;在基督宗教中,信徒透過告解,對神、神父說「我有罪」,承認自己的罪過而願誠心悔改。 

也如老子《道德經》第七十一章:「夫唯病病,是以不病;聖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佛教修行亦要人彎腰低頭,謙卑地承認自己有苦有病,進而透過懺悔獲得心靈清淨,從而達到內心的安寧和解脫。 

面對問題是解決問題的第一步,承認「我有病」,才得以踏上修行療癒的旅程,追尋離苦得樂的解脫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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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3月31日 星期一

覺醒與改變

覺醒與改變

多年來工作量有增無減,壓力在無形中長期累積,身心的耗損是顯而易見的。 

人世間沒有什麼比健康的身心更重要,終日在忙碌狀態中,都是自我的戕害。三月份以來,自覺體力大不如前,睡眠品質時好時壞,近來有一自覺與反省,是應該放緩腳步,甚至徹底放下,「歸根曰靜,是曰復命」。 

如果說A型和B型兩種的人格特質的分類是成立的,顯然我較傾向於A型,也就是完美主義性格,律己較嚴(當然有時也「嚴以待人」);這樣的自我要求,雖然正向解讀是上進和精進,但反過來說也是一種貪得無厭。 

就像部落格的文章寫作,雖然自律性、自發性書寫,卻也因自律甚嚴而為一種壓力。過去曾有好幾年要求自己每天寫一篇,前幾年改成一個月張貼十篇,我想這樣的制式規範和要求應該告一段落了,適當調整自己步伐,安然輕鬆、怡然自得的去寫作。 

另外,現在AI科技日進千里,文章很多時候已然寫得比人更好,這已然是對於人文學專業的一大挑戰(其他領域亦復如是)。文章既然不一定寫的比AI好,就未必一直堅持寫下去,而是寫自己真正有體悟、有感受的文章。 

我還是喜歡寫作、享受寫作的樂趣,未來我當然還是會寫,只不過是悠閒隨性的寫,讓寫作不再是一種壓力,未必再那樣的堅持規律、堅持篇數。 

今年我將滿50歲,為了走更長遠的路,為了身心的健康,改變的時候到了。20253月是我人生的轉捩點,重新去審視什麼才是人生真正重要的,不再庸庸碌碌,迷幻於世俗虛妄的一切。

2025年3月30日 星期日

從擴大善來減除惡(眾善奉行)

從擴大善來減除惡(眾善奉行)

善與惡在佛教密切相關,例如善的梵文kuśala(巴利語kusala),惡即為akuśala(巴利語akusala),善的反面即是惡。佛教所說的三不善根(梵akuśala-mūla,巴:akusala-mūla)所指為貪(rāga)、瞋(dveṣa)和癡(moha),此不善亦可云惡,即佛教所謂的「三毒」,導致煩惱和輪迴的心理狀態、動機和行為,反之三善根即為無貪、無瞋、無痴。

佛教的善與惡密不可分,善是在「止惡」的基礎下擴大開展,猶如十善是五戒或七戒的擴展。[1]然而惡一定是世間惡,不可能(或不可言)出世間惡;然所謂的善,不只有世間善,還有出世間善,[2]甚至世出世間善。[3]可知行善或善行與止惡相關,但又不僅是止惡而已,統攝一切佛法修學的整體包括人天道(五乘共法)、聲聞道(三乘共法)和菩薩道(大乘不共法),皆可以言善道、善法,只是深淺、高低等的差異。

佛教的善惡觀在其倫理學和修行體系中佔有重要地位,從中可知道德價值的心理學基礎,如佛教既以貪、瞋、癡為三不善根,心理狀態和道德傾向合而為一,而為「心理倫理學」(psychological ethics),[4]善與惡不僅僅是道德評價,還關涉到一個人的心理狀態、心識品質,如善心、善心所以及不善心、不善心所等,心的善惡概念與染淨環環相扣,可說是透過心的染淨(善、不善)說明業的善惡,及至於果報的苦樂,而與佛教煩惱消除的解脫道路息息相關。

既然善與惡相對而相成,防非止惡的最好方式之一是擴大良善,在愛與善擴充的前提下,不強調對自己的公平正義,如此雖防惡才足以言善,但亦有「以善止惡」之可能,藉由擴大善來防範惡,一個人的善念、善行增多,惡念、惡行自然減少;若依「心平何勞持戒」一說,[5]或亦可言「心善』何勞持戒」。不只就個人心性修養及行為要求而言如此,放到廣大社群之中,小至家庭大至公司、企業乃至國家社會等,只要群體中的好人與善行增多,自然而然得以擴增「善效應」,影響所及使得人與人之間的良善增益、增能,如《荀子.勸學》:「蓬生麻中,不扶而直」,或者《大智度論》:得是正心行處心則端直;譬如蛇行常曲入竹筒中則直[6]善惡兩端拉力牽引,自是為數眾者、為力強者得勝。

事實上,義務的強調或正義的追求皆是為防制不公不義,而為何會發生不義事?緣由之一是人類的「欲望」問題(「欲諍」),即一般所說的貪欲,因貪得無厭,把原本不屬於自己的強佔己有,使得受害者或被剝奪者心生怨懟。正因為欲望無限,不公不義亦無窮,如此就有無止盡的爭奪殺戮。相對的,如果人心不貪,安分守己得所應得(「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則自然中規中矩、為所當為。因此相對於現今西方公民社會強調公平正義,重於客觀法治的規範施設來保障每個人應有權益,東方哲學傳統亦以內在心性修養為著眼面向,重於寡欲、無欲、戒貪、戒得等。 

可知除了強調客觀規範的行為準則外,亦可重視返求於心的自我約束,一如儒家之視「義」為「羞惡之心」,以及佛教戒律之「防非止惡」,皆是往內在心性要求正義、履行義務。[7]如此義務的體認,可視為一種內在德性,重於自我要求、以身作則,不只消極的不造惡行,更要積極的力行善法,甚至當為的好事若不為,恐亦有犯戒之失(如戒律中的「作持」觀念)。

尤其菩薩修行脈絡更是如此,畢竟「義」一詞本身即為正向語彙,不只「不義」要避免,而且「義」要積極實現。相似的,英文的just除了正義外,亦有公平、正直、合宜、應得、恰當等意涵,相對於unjust表達出負面意義,義行本身即是善行。如此,佛學暨東方哲學之視「義」為一種內在美德,或成為當今法政哲學以「義」為外在規範及制度建立的另類思考,意味著「義」不只是制度問題,還涉及心性修養。

總之,「義」作為美德、品格,操持涵養即通往義務擴大的進程,所謂的「超義務」即成了義務,依於內在德性的心理傾向自發性的作為,如何培養此內心能力即成了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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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十善行或十善業廣泛記載於佛典中,如《阿毘達磨法蘊足論》卷1〈學處品〉成就十法身壞命終升安善趣生於天中何等為十離殺生離不與取離欲邪行離虛誑語離離間語離麁惡語離雜穢語無貪無瞋正見(CBETA 2024.R2, T26, no. 1537, p. 454c18-21)總體而言,十善猶然是「尸羅」(戒),只是強調向度不同,如《大智度論》卷46〈摩訶衍品〉十善道七事是戒三為守護故通名為尸羅波羅蜜(CBETA 2024.R2, T25, no. 1509, p. 395c17-18)

[2] 聖嚴法師《佛遺教經講記》:「凡是與十善業道相違背的,是不善法;與十善業道相應的,則是善法。其中又可分為與世間共通的善法和出世間善法兩類,五戒十善是世間善法,可修得人天果報;而四聖諦、八正道、三十七道品、六波羅蜜等,是出世間善法。世間善法是出世間善法的基礎,而一切修出世善法的人,則必須要有世間善法做為階梯,否則就會不切實際。」線上法鼓全集2020紀念版 https://old.ddc.shengyen.org/mobile/text/07-13-2/31.php 20250321取用

[3] 《勝鬘師子吼一乘大方便方廣經》卷1摩訶衍者出生一切聲聞緣覺世間出世間善法(CBETA 2024.R2, T12, no. 353, p. 219b7-8)以及《般若燈論釋》卷15〈觀邪見品〉一切聲聞辟支佛乘皆從大乘中出生故乃至一切世間出世間善法亦皆從大乘中出生故(CBETA 2024.R2, T30, no. 1566, p. 135b14-16)等。

[4] 林建德,《心識與解脫:對比視域下的佛教心意識理論》,台北:臺灣大學出版中心,2020,頁465

[5] 《六祖大師法寶壇經》(CBETA 2024.R3, T48, no. 2008, p. 352b28)

[6] (CBETA 2024.R3, T25, no. 1509, p. 234a18-19)

[7] 雖然東方哲學朝向「止於至善」,但有時大談心性之學卻緩不濟急,流於主觀乃至落入教條口號,放任不公不義的存在發生。相對的,西方以客觀制度為依據,就法論法,「除弊」易於立竿見影。如此,談公義保障時若能雙管齊下,同時注重心性教化、欲望節制等,美好社會的實現才更可以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