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24日 星期二

每日極短篇11

2014.6.23  Mon.

2014.6.22  Sun.  

2014.6.21 Sat.

2014.6.20 Fri.
我願是風
哪兒都去

穿過森林 橫越高山
飛上雲端 奔向海洋

無拘無束
自由自在

2014.6.19  Thurs.
跟隨周遭 
依著外境
做不了自己主人
浮動擾亂的心!

愈想約束
愈控制不住
詭譎多變的心!

2014.6.18  Wed.
有沒有鬼?
這世界上有沒有鬼?──大多數人以及大多數的宗教都會說有,但科學家或唯物論者則說沒有。

就佛教而言,當然承認世界上有鬼,且不只有鬼,還有天界及地獄等場域。但如一般所言:「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只要光明正大做人,鬼是沒什麼好怕的。

人怕鬼,但事實上鬼可能更怕人。就如同窄小巷弄裡遇到流浪狗,究竟是你怕流浪狗?還是流浪狗怕你呢?事實上,只要秉住正氣,若無其事走過,人與狗間可以兩不相傷、兩不相害的。

有些人體質敏感,容易被鬼魅所纏,或而精神妄想,或而心思不寧,或而諸事不順等,此時求神問卜之餘,反求於己,使常存善念正念,反倒是更重要的。

如果一個人品格高尚,精勤修行,不只孤魂野鬼不會上身,過去生中可能的冤親債主也淡化怨恨,甚而轉而護持、追隨。所以,即便世上有鬼,除了敬而遠之外,道德力、慈悲力的培養亦是自保之道!

2014.6.17  Tues.
禪者初心
近來清晨早起,都會到頂樓走走,一者呼吸新鮮空氣,再者活動筋骨,三者仰天長嘯、迎接日出,四者唱誦心經、持咒和念佛;每天早上這樣開始,乃一天中最美麗的時光。

記得七年前剛到花蓮來,就住在十四樓,這樣的高度在西部和北部不算什麼,卻已是花蓮最高樓層;而我三不五時往頂樓跑,飽覽山海之景,被花蓮的一切所深深吸引。

然而時日一久,美好感受漸漸消退,「人在福中不知福」,已不覺得住在這有什麼特別之處;直到最近再往頂樓活動,才又喚起當初來到花蓮的迷戀悸動!

禪門的修行,就是找回初始之心;有一本歐美暢銷書Zen Mind, Beginner’s Mind(中譯《禪者的初心》),所說亦在於此。人要時常回到原點,回到原初時最純真素樸的心,猶如回到初戀滋味一般,如此人生熱情和驚奇才會常駐心中!
自攝於住家之景

2014.6.16  Mon.
靈性與迷信
西藏長久以來「政教合一」,佛教的信仰和文化令西藏人引以為豪,因佛教的皈信使他們置身「香格里拉」,生活在滿是神靈護佑的國度中。

西藏人以佛教為榮耀,但相信唯物辯證、無神論傾向的忠貞共產黨員,卻視西藏為最落後、最迷信地區,而中共之佔領西藏,他們自認為是在幫助西藏,促進西藏的文明發展,提昇西藏文化水平,擺脫怪力亂神的盲目崇拜。

也因此,江澤民當國家主席時,曾公開評論西藏宗教的荒謬無理,而說:他無法想像成千上萬的年長者,視兩三歲幼孩為所謂「靈童」,既跪又拜,虔敬磕頭頂禮,這除了「迷信」,他再也想不到其它可能…...

所以,西藏佛教的信仰,究竟是靈性的開顯?還是迷信的表徵?

如此,佛教的信仰遇上共產黨的信條,可知西藏問題不只是政治問題,其實還是價值觀的問題、意識型態衝突的問題,而究竟孰是孰非,也只有雙方善意傾聽和尊重,才能達成有效的對話溝通。

2014.6.15 Sun.
悠閑
一個人獨自坐著
只是這樣靜靜地坐著
不趕也不急!

身體放鬆
呼吸暢通
思緒淨空

願此悠閑的心
伴我一輩子美好時光!

2014.6.14 Sat.
神聖空間
今天馬來西亞的友人到花蓮一遊,太魯閣行程後約我一聚,我和內人帶他們到慈濟園區參觀,特地到靜思堂內部看展覽。

雖然花蓮靜思堂離我住處很近,但我都只在外圍繞繞,鮮少入內;若是有機會走進去,裡面空間的靜美,常讓我心靈沈澱,特別坐在「講經堂」,感受那寧靜氣息,真是身心療癒的大享受!不只靜思堂,靜思精舍清淨、素雅的道風,靈氣充滿,攝心外更令人有洗滌塵垢之感。

生活在山海之城的花蓮,貼近自然風光的仙境是不夠的,亦要走入素淨的寺院或教堂,在神聖場域中感受寂靜,如此才會離聖境更進一步!

   


圖片取自 許常吉建築師事務所 

2014.6.13 Fri.
止觀
靜靜地
坐著
一動也不動

深深地
想著
尋思復尋思

讓深靜的心乘著悠然的風
在天際中
洞觀世間的美麗與哀愁……

2014.6.12 Thurs.
飯水分離
最近剛實行「飯水分離」的飲食嚐試,也就是說吃飯時儘量不要喝湯,食用固態食物時,也要避免水份過多,同時在飯前飯後的兩個小時左右不要多喝水。

「飯水分離」背後有很多理論表述,如陰陽平衡的概念,認為水屬陰而白天屬陽,因此喝水的最佳時間應是晚上。包括食物之固態、液態陰陽屬性不同,若混合著吃恐有相拒相斥的反效果。

過去吃完飯後都很習慣喝湯,雖然不知「飯水分離」是否真有實效,但很早就聽說飯湯混吃,容易影響胃液分泌而對消化不好。現在姑且實驗看看,希望對我腸胃功能的改善有些助益。

2014.6.11 Wed.
貴與賤
大多數人會以某個人的國籍、種族、家世、職業等,先入為主認定他的貴賤,例如認為歐美先進國家的白人比非洲落後國家的黑人更加高貴,或者大學教師比公車司機尊貴等等。然而在佛教中,一個人的貴賤不是取決於一個人所在的身份地位,而在於一個人的行為。

假若有個公車司機道德感重,富有愛心,時時給人方便、給人歡喜,此比起有些大學教師沽名釣譽,唯利是圖,更顯高貴而值得我們的尊敬。例如陳樹菊雖是賣菜的大嬸,但她樂於付出,樂於行善助人,她的高貴是很多政商名流、權貴子弟、知識份子等所遠遠不及的。

《雜阿含經》云:「莫問所生,當問所行」,即不要管出生為何,而是問他的行為,問他是否能過德行生活?所以《雜阿含經》亦云:「不以所生故,名為婆羅門,業為領群特,業為婆羅門。」不因為出生所以保證婆羅門高貴,而領群特低賤,卻是由「業」(行為)來決定他們的貴賤;而這也是佛教「眾生平等」的要義之一。

2014.6.10 Tues.
開悟者心境
近日復讀克里希那穆提(J. Krishnamurti)的著作,他的真知卓見令人心悅誠服,引起我進一步探索的興緻。

克氏十多歲時被一靈修團體──「國際通神學會」(International Theosophical Society)認定為「彌賽亞」(Messiah/救世主),成為「世界明星社」(Order of the Star in the East) 的最高靈性導師 但十八年後他當眾解散此團體,拒絕一切權威和上師地位,公開宣稱「真理是無路之境」(Truth is a pathless land)。

克氏畢生都宣揚此一理念,他理性、求真、開明、思辯等教導風格,在在都令人耳目一新,如我讀到幾句話印象深刻的話有:

* 信仰的堅稱乃是恐懼的標示。(The constant assertion of belief is an indication of fear.
* 當你追隨某人之際,你已停止追隨真理。(The moment you follow someone you cease to follow Truth.
* 對神的信仰僅是你單調、愚昧、慘痛生活的逃避。(Your belief in God is merely an escape from your monotonous, stupid and cruel life.
* 宗教是一個人的思想凍結,以之而有寺院建成。(Religion is the frozen thought of man out of which they build temples.
* 當我們想成為什麼時,我們就不再自由。(The moment we want to be something we are no longer free.
* 自由源於對日常存在和活動的全然覺知。(Freedom is found in the choiceless awareness of our daily existence and activity

克氏可說是現代中觀學大師,傳承唯破不立、反覆解構的空性思想;此對比多數宗教領袖招人聚眾、擴大團體,克氏孓然一身,不斷鼓勵懷疑和挑戰,確是宗教界的異數,亦可以說是開悟者心境的顯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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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6.9 Mon.
奶奶近況
奶奶出院返家至今已一個多月,除骨質疏鬆的舊疾,其它狀況大致還好,至少不那麼痛。因為骨質疏鬆嚴重,需要助行器才能行走,家裡也多一位外籍看護24小時陪伴。

一場病下來,身形略顯瘦弱,雖然精神狀況還不錯,但憔悴落寞了些,不像以前那樣健談。而且牙齦萎縮情況嚴重,假牙裝不回去,都要先將食物攪碎才能進食。

奶奶出院後終日待在家裡,但她平生就知足常樂,也頗知自得其樂之道,因此雖然行動不便、足不出戶,但她的好修養讓她不發脾氣,現在也多練習走路,盼早有擺脫助行器的一天。

(林建德2014. 6.24貼於花蓮中觀室)

慈與悲

慈與悲

曾有人向我表示:西藏佛教的行者,包括喇嘛、仁波切們,給人感覺平易近人,幽默風趣,而且身形福態,讓人自然而然想要親近;相對的,漢傳佛教出家人較不苟言笑,刻苦清修,令人心生恭敬之餘,有時也令人敬而遠之,甚至望而生畏、望而卻步。

兩大佛教系統僧人形象不同,應與文化和民族性有關,如漢民族謹嚴自持的風格,或相承於宋代理學「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禮教、氣節觀念。除此之外,這或也是漢、藏兩地大乘修學法門的差異,如「悲無量心」和「慈無量心」(及「喜無量心」)著重的不同。

佛教徒都知道,「慈悲」是大乘佛教的核心精神,「慈」(maitrya)代表「與樂」,「悲」(karuṇā)意指「拔苦」;雖然「給與快樂」可說是「拔除痛苦」,反之亦然,但實際上兩者修持亦有明顯不同。例如達賴喇嘛和證嚴上人雖都以「慈悲」為修行核心,但前者以「慈心」為主,而後者重於「悲心」;此從兩人的氣質、儀態、舉止和談吐等,即可看出。

達賴喇嘛在公眾場合常是笑逐顏開,言談間流露著率真和自在,不時抓癢及擺動身軀,活潑淘氣的神情,喜感十足,帶給人歡欣愉悅的氣息,可說是「慈心與樂」的象徵。相對的,證嚴法師以瘦弱女尼之姿,律己甚嚴、威儀三千,堅苦卓絕的身影令人肅然起敬,常言:「人傷我痛,人苦我悲」,心思惦念苦難眾生,急欲拔濟度脫之,可說是「悲心拔苦」的範式。

因為要「給與快樂」,所以自己必須先是個快樂的人,才足以感染周遭的人,因此達賴喇嘛顯露的歡樂使得他人見人愛。相對的,因為要「拔除痛苦」,所以敏銳察覺苦痛之所在,時時「苦人所苦」,此任重道遠的終身之憂,使得證嚴法師的德行令人景仰、令人動容!

然而,達賴喇嘛不是無感於眾生的痛苦,特別是西藏人民生活的艱苦,只不過煩惱憂愁無濟於事,倒不如把握當前因緣,藉流亡之際將學佛的喜樂傳遞給洋人,把佛法向外散播出去。同樣的,證嚴法師心中亦有深刻法喜,佛法的信仰和修持令她內心輕安、靜定,如《靜思語》所說:「寧靜最美,安定最樂」。

無論如何,「慈」與「悲」乃兩種修行門道,雖然路徑未必相同,但都是大乘佛法的核心;偉大宗教師高尚的靈性體驗,皆不出於這兩者的修持!林建德 2014.6月寫於花蓮中觀室

2014年6月22日 星期日

漸凍見痛、以愛解凍

漸凍見痛、以愛解凍

昨天621日是全球漸凍人日,看到一些病友的故事,內心不免感嘆,怎麼世上會有如此殘酷的疾病呢?

漸凍人不像植物人,雖然像木乃伊癱坐病椅,但他們聽得到、看得到,意識清楚、心智正常,感覺敏銳一如常人,但卻難以做出適切反應,因為運動神經元退化而喪失功能,使靈魂和思想禁限在身軀牢籠裡,沒有行動自由,如此身心的煎熬可想而知

陳大謀的父親陳宏是著名漸凍人,僅靠眨眼的方式,在11年間寫下35萬字的勵志書籍,剛於今年三月以83歲高齡往生。而在10萬人中才有2人患病,家族遺傳之比例僅5%-10%的案例中,同樣的命運卻又降臨在陳大謀身上。

陳大謀未發病時,前程似錦、健壯如牛,28歲即取得美國德州大學工程博士,又是運動健將,曾獲選大學籃球聯賽明星球員,但卻在三十四歲事業起飛時,得了和父親陳宏一樣的漸凍症;如今已長達十年,除四肢不能活動外,也因氣切口語表達不清,僅剩目光烔烔有神。

但他流著和父親一樣樂觀的血液,體會3A人生──接受(Accept)、適應(Adapt)及感恩(Appreciate),即接受生病的事實,適應新的病況,以及對身邊的人事懷抱感恩,心裡謹記父親所說的:「要做一個有用之人」。

誠然,如果四肢都已萎縮到動彈不得,且還奮力地要做一個有用之人,四肢正常、行動自如的一般人,又如何能不做一個有用的人呢?

雖然從漸凍人身上看見世間苦痛,但「那裡有苦痛,那裡就需要愛,一旦有愛,苦痛就不復存在。」不只陳大謀沒有自暴自棄,她的妻子也不離不棄,兩人曾共同寫下《你是我的呼吸》一書,記錄他們的愛情,以愛來解凍。

每每想到世間苦痛生命,就覺得人生沒什好計較的;健康的我們除了見苦知福,珍惜現今擁有外,也該為這些受苦者致意與致敬!林建德寫於花蓮歇心居 2014.6.22

陳大謀「微光不息」紀錄短片



認識「漸凍人





支持漸凍人協會

2014年6月21日 星期六

學者風範

學者風範

昨天公佈余英時院士為首屆「唐奬」漢學項目的獲奬人;余先生是從事歷史(思想史)研究,與我的研究關注有些差距,所以他的著作我尚未正式接觸,所以也無法做任何評論,但從新聞報導中,余先生幾個觀點和作法我覺得是可以記起來的。

獲知得奬後,余先生接受媒體採訪,謙遜表示「愧不敢當,承受不起」,還說:「做學問的人不能被名利權勢所絆」、「不能靠獲獎承認自己」等,謹守學者平淡平常的處世風格。

余先生多以中文寫作,認為英文有時無法完全表述史學真正意涵,許多研究德國、法國、意大利歷史者,最後都必須回到自己的語言中,除能找到原始珍貴的史料,其撰述成果也最能真實呈現。而且,以中文寫作,能使中文成為國際接受的「學術語言」,而今他的努力讓西方暨國際學界肯定,亦可證明此點。

此外,王汎森院士指出,余英時和廿世紀專業的歷史學者相當不同,在於他的史學研究背後,有著非常廣大的文化關懷,著述常與現世社會息息相關。換言之,他的研究不是純粹為知識本身,而且還有很深的人文關懷和文化理想,這不是一般「學究型」學者能相提並論的。而「唐奬」之漢學奬的設立,就是考慮到全球重科技、輕人文的風潮,其中東方人文更受到漠視,因此希望透過漢學獎鼓勵漢學發展,讓東方思維對人類未來提供解答。

再者,朱敬一院士表示余英時的學術格局寬廣圓融,對比近幾十年,人文學領域受到「科學」研究方法影響,也漸走向「狹小主題、制式方法、迎合流行」的取向,越來越沒有詩書寬大的人文氣息。我覺得朱先生此語切中時弊,值得現今人文學者所省思。
     
記者最後追問余英時給年輕人的建議,他箴言一句:「認真工作,簡單生活」,我想此為學者風範做了最佳註腳!林建德寫於花蓮歇心居 2014.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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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獎漢學獎 首屆得主余英時


2014年6月20日 星期五

"印順學派"訪談錄

「印順學派的成立、分流與發展」訪談錄──以林建德教授為對象

邱敏捷教授   全文轉載自台南妙心寺網頁


一、前言


筆者為探討「印順學派的成立、分流與發展」(國科會專題研究計畫,NSC98–2410–H–024–015),乃於2010年2月27日(星期六)下午3點左右,假國立歷史博物館三樓「荷風閣」訪談林建德(1975–)教授。這是本研究案的第十一次訪談活動。


林教授目前任教於慈濟大學宗教與文化研究所,他近來研究方向有二:其一,是佛教心、意、識之哲學問題及其應用;其二,是人間佛教理論與實踐之反思暨印順佛學研究。其研究著作與印順有關的是:(一)《諸說中第一》(臺南:中華佛教百科文獻基金會,2003年二版);(二)〈論印順法師對法住智與涅槃智的多種詮釋及其一貫理路〉(《玄奘佛學學報》第11期,2009年3月);(三)〈印順學發展芻議──印順佛學走向國際之省思〉(《玄奘佛學學報》第12期,2009年11月);(四)〈漢傳佛教的展望與願景──以印順「人間佛教」為重心的探索〉(「印順長老與人間佛教:海峽兩岸學術研討會」,臺北:中研院,2004年4月24日–25日);(五)〈論印順法師對法住智與涅槃智的多元詮釋〉(第六屆「印順導師思想之理論與實踐」學術會議,新竹:玄奘大學,2006年5月21日);(六)〈「天上」或「人間」──初探印順法師所重視的一段經文〉(「慈濟人間與宗教療癒」學術研討會,花蓮:慈濟大學,2009年6月);(七)〈人間佛教與慈濟宗門──試論證嚴法師對印順法師思想的傳承與抉擇〉(第九屆「印順導師思想之理論與實踐」論壇,桃園:佛教弘誓學院,2010年4月)。


本次訪談內容,仍以印順學派的形成、學派中各人物與分流僧團之發展特質為範圍。此外,受訪者也關注印順學走向國際的課題,這部分亦為訪談重點之一。


二、請談談您與佛教的因緣?過去親炙印順導師的歷程?有何珍貴軼事?


林建德答:我十七歲時在臺北工專(現為臺北科技大學)念書,寒暑假想找些事情做,那時又覺得自己心思浮躁,想到郊外或寺院走走,沉澱一下心靈,就報名參加了中華民國佛教青年會主辦的佛學冬令營。那時宏印法師(1949–)為佛青會的理事長,一直在弘揚印老的思想,佛教青年會在他的帶領下,都是以導師思想為主。他們準備的教材、書籍,很多是導師的著作。我在那樣的因緣下,在營隊中總是聽到他們提「印老」、「印老」的,聽久了就感到好奇,到底「印老」都在講什麼?


宏印法師那時的上課或演講,對我有很大的啟發,讓我開始對佛教感到興趣,對佛教有好感,但還沒有正式閱讀導師的著作,對於佛教義理或觀念,也沒有十分清楚。因為想多認識佛教,我也曾經到三峽智諭法師(1924–2000)的西蓮淨苑,參加假日的佛二,也去過基隆萬里,惟覺法師(1949–)的靈泉寺,懺雲法師(1915–2009)的齋戒學會,及妙蓮法師(1922–2008)的靈巖山寺,參加共修的活動,因此對禪與淨的傳統道場也去過一些。


因為想多認識佛教,就各道場到處跑,佛學社的活動也儘量參與,但是還是不能夠回答我對佛教的種種問題。雖然我學佛的過程和傳統佛教有不少接觸,但就是不習慣、也不喜歡那一套。學佛要做什麼?佛教能帶給我什麼樣的幫助與指引?我漸漸想從理論、觀念和思想上來認識,於是開始靜下心來讀佛書。我看的第一本導師的著作是《學佛三要》,看完後有種茅塞頓開、豁然開朗的感覺;接下來讀《佛在人間》、《成佛之道》、《佛法概論》等書,都給我有莫大的啟發。


因為我是讀五專,二十歲要畢業時,想到自己畢業了要做什麼?與工程相關的工作我完全沒意願,反而對人文有高度的嚮往,又對佛教有興趣,於是決定插班考哲學系,於1996年進入臺大讀哲學。我進大學第一件事就是把《妙雲集》整套買下來,開始閱讀,且越讀越覺得歡喜。其實那時我想讀的是佛學,但當時像佛學院、佛研所的學歷教育部都不承認,只好藉由哲學系來讀佛書。當時臺大哲學系有楊惠南(1943–)老師、恆清法師(1943–),也都修過他們的課。這段時間佛書讀得較多,對導師思想的認識也是在那幾年當中建立了。


我在大學時讀導師的文章,頗有心得,當時學術界與佛教界對導師思想有不同的聲音我也注意到,覺得應該提出來討論。第一篇和導師有關的文章是〈印順人間佛教的修行觀研究──以現代禪的質疑考察起〉,寫於1996年,這也是我的學士論文,請楊惠南教授當指導老師。寫這篇文章,就是想回應一些對導師思想觀點有質疑的人。那時我也喜歡讀「現代禪」的書,於是從這方面展開探索。可能因為楊老師的關係,這篇文章輾轉的讓宏印法師、昭慧法師等人看到了,我也主動寄給現代禪。因為我覺得這是以他們的觀點做探討,應該讓他們知道。後來溫金柯(1961–)回應一篇文章〈回應林建德考察之現代禪〉,我們的筆戰就從那時開始。因此,在2003年考上博士班前,我已經寫了一些文章討論導師思想,特別是回應外界對導師思想的質疑。這過程中我很感謝昭慧法師(1957–)對我的支持和鼓勵,那時也是昭慧法師在2003年帶我到慈濟靜思精舍拜見導師,第一次親眼見到導師本人。當時是9 月,過了幾個月後,2004年1 月過年時,我又到臺中華雨精舍,向導師拜年;拜見導師主要就是這兩次。


大學畢業時,對於佛教的基本知識和見解,在導師的引導下已經有一定的基礎了,但對哲學也一直有興趣。那時我也考慮要做佛學研究還是哲學研究。之後我選擇到中正大學讀哲學研究所,因為他們那時專攻「心靈哲學」和「認知科學」,於是對佛學的研究就停了下來。當時我的重心轉向西方哲學,在碩士兩年畢業後,才又想回頭探究佛學。


由於想回來作佛學探究,我也把當時和現代禪思想交鋒的部分整理成冊。我想「好辯」的哲學性格在我身上蠻深刻的,看到不合理的就會想去商榷與釐清,因此在2002年當兵期間就寫了那些文章。考上博士班後,主要就做佛學研究,學習梵、巴、日文,並選修楊惠南、林鎮國(1951–)、許洋主、蔡耀明等老師的佛學課程。


三、您的主要研究為何,與印順導師有關的研究之重要發現有哪些?


林建德答:這可以分成兩個部分來談。如果從信仰宗教的方面,我想學佛不只是念佛打坐就好,還有所謂的佛教的真理和法義的探究;而導師就是給我們一張地圖、一個宏觀的視野,去看學佛所為何事,看這些修行的觀念、方法、步驟等。他從佛法龐大的體系裡面,去釐清、分類,作一個全盤性的掌握,對於學佛該何去何從,給人很大的引導,建立佛教信仰和修行的正知正見。


在學術研究的方面上,對不具宗教信仰、純粹的學者而言,導師就只是一個學者而已,而且導師作為一位學者,若放眼國際未必是能排在最頂尖的,因為歐美、日本的學者在梵、巴、藏文的能力都比他好。換言之,導師在他們心目中只是好的其中之一,而未必是最好的。


如此的說法也不能說全錯,但以導師當時的時代背景,還有他身體狀況,他的成就已是相當了不起了。我個人認為,佛教的思想如果不是真的走進去,僅以學者的觀點去考證歷史文獻,而缺乏以一個宗教徒的心去體會的話,很難掌握佛教真正核心的部分,這就是導師所說「以佛法研究佛法」的意義。但在一般的學術界,研究佛學的學者不見得有這種觀念。這樣研究出來的東西,很可能只是皮跟肉,而未必觸及佛教的骨和髓,因此以宗教徒的心境來體會宗教的思想義理也是重要的。而印順學走向國際化其中一個可取之處,在於導師既具有客觀研究的精神,又有宗教徒信仰面向的同情理解,而這是國際學者未必能領悟到的面向。


換言之,我覺得導師跟這些學者不一樣的就是他有佛教情懷,如此他對佛教義理、哲理理解的深刻程度,能讓人有一定的信心。我現在在大學教佛學,也鼓勵學生們回到佛教的根本義理,去做深度的思考後再出發。一般作純粹客觀研究的學者,包含國外學者,他們對佛教義理掌握的深度,由於較缺乏宗教徒的心境,儘管他們在考證研究上很深入,但對佛教法義的了解可能未必及於我們這些受過導師思想影響的人。導師雖然不懂梵、藏、巴或日文,也儘管他只用漢譯本,在解釋上難免受限,但導師是在對整體佛教義理之下作出詮釋,所闡釋出來的還是道道地地的佛學。我舉個例子,所謂「諸說中第一」,本意是「所有學說中最好的」,但如果我們解釋為「所有學說裡中道/中觀是最好的」,將「中」解釋為「中道」,雖然對照梵文本這是有問題的,但依經文整體意義來說可以是對的,中觀學確實就是在講中道,因此把「諸說中第一」理解為「所有學說裡中道/中觀是最好的」,也應可以接受。而導師總是著眼於佛教法義的整體來作出詮釋,在此原則下,其間小地方解讀的出入仍舊是瑕不掩瑜。


關於導師思想的發展,我在〈印順學發展芻議──印順佛學走向國際之省思〉提到了四點,如導師對於中觀學研究的深度和創見未必是國外中觀學者所能及的;另外,關於「大乘佛教的起源」,討論的人很多,但一般人都是根據歷史文獻或是遺跡,來進行大乘起源的考察,但導師不這樣講,他說大乘起源是「佛弟子對佛的永恆懷念」,他比較是站在哲學「後設」的立場去思考為什麼會有大乘的形成,這種思維比較抽象,可說他盱衡問題的高度已是「宗教哲學」的層次了。


四、就您所學「英美分析哲學」與佛學研究之相關運用如何?


林建德答:印度的哲學其實很重「分析」,如唯識學即是一例,而分析哲學的特質其實跟佛學很像,反而跟中國哲學不一樣。印度佛學和分析哲學,都是很繁瑣、細膩的哲學,而西方哲學對於我理解佛學,在方法上、思考邏輯上會有一些幫助。


大學時,有人告訴我:「如果想把佛典研究得更深、更細,邏輯和哲學的訓練很重要。」分析哲學很重邏輯,我自己又是哲學背景出身的,也希望提昇自己的分析、思辯能力,也接受了比較正規的分析哲學的訓練。還有一點就是,我對心意識問題有高度興趣。依佛教的主張,人為何會生死流轉,是因為五蘊不如實知,五蘊大致是身與心,即色、受、想、行、識,對於身心的過程,沒有正確的理解,因此才會升起煩惱。佛教認為身心的如實知就是破除無明,而相對於此,我想知道西方哲學對於身心是怎麼談法。


我覺得西方談心意識都很「唯物」,這與他們重視科學、理性、分析的背景有關。科學講究眼見為憑,不談論哪些虛無縹緲、看不見的東西。他們談論心意識的主流,就是客觀科學,其中談「心」最重要的觀點來自於腦神經科學,認為離開大腦的活動,沒有所謂的心理現象,所以心就是腦、腦就是心,把腦神經科學充份的發展,心意識的問題就可以解決。


佛教則有不同的觀點,我想試著從東方觀點去回應「心」這個議題。「心」所涵蓋的層面其實非常大,佛教未必關切心理疾病,反而比較注意心理健康的問題;透過心的訓練、讓心寂靜,以培養心的良知與道德感。因此佛教提到「心」時,著重在健康的、甚至超越的層面,著重的卻不是物質面,更多是在道德心性。西方哲學從物理面去了解「心」,「心」就成了物理現象;佛教比較唯心論,從成聖成佛的脈絡底下來談「心」,屬於價值實現,由心的清淨決定人為善或造惡。


我認為科學沒辦法解釋「心」,就像科學沒辦法解釋道德問題。科學家有些觀念很天真,認為「所有事情都可以被科學解釋」──為何要行善?為什麼需要道德?這些都可以從科學、生物學中得到解釋。但佛教不這麼認為,宗教都認為有一個俗稱的「靈魂」,但科學未必承認有這個東西,這可說是科學的限制,但我希望從東方的見解來回應這些課題。佛教說「諸說中第一」,但這只有佛教內部的人認為如此,還是佛教以外的人也這麼認為?西方哲學家講得不夠通透之處,或許佛學精湛的部分,值得作為借鏡參考。


五、1999年藍吉富(1943–)老師編輯《臺灣佛教辭典》時,即提出「印順學派」,並分為「傳道(1941–)一系」、「宏印一系」、「昭慧一系」、「臺灣地區的其他弘揚者」與「海外的弘傳者」等。又於2008年〈印順學的形成與發展〉,判定「印順學派」比「印順宗派」一詞較為「印公的崇仰者」所接受。「成立學派的主要用意,當然是在弘揚或詮釋印順學的內涵,以供受後世之佛子或佛學研究者取資。」對藍老師所提「印順學派」,您有何看法?


林建德答:學派是一個自我定位的問題,主要看是跟著誰的理想和信念在走。除了印順法師,我也喜歡證嚴法師(1937–)的思想,在慈濟受到她很深的啟發;我也喜歡聖嚴法師(1930–2009)的書,到過他的道場打禪七、受菩薩戒。我也喜歡讀一行禪師(1926–)的書,其他像達賴喇嘛(1935–)、星雲法師(1927–),這些佛教界的人物,都給我一定程度的影響和啟發,可是主導我思想的還是導師。每個人都會有一個認同,像是自我歸屬感,如果將我定位在其他學派,我會覺得不太對;但如果將我歸在印順學派,我自認為是正確的。


我比較認同學派這個說法,因為它不像慈濟比較具體是一個「宗」。受到導師影響的讀書人,比較是思想性的啟發;就像京都學派裡都是一些學者、哲學家,他們主要做思想性工作,在社會實務上比較欠缺作為,因為學派注重的就是學風和思想。不過,也可能因此畫地自限,因為讀書人大多只專注於紙上研究。而雖然現在印順後學主要以學派的方式呈現,但如果就廣義的、受到印順思想影響的層面來說,證嚴法師、聖嚴法師等人都應該要納入,只是受影響的程度深淺不同。


六、藍老師2003年〈臺灣佛教思想史上的後印順時代〉,將弘揚印順思想的人物和道場劃分為四:一是釋昭慧主導的弘誓弘法團體;二是釋傳道住持的妙心寺;三是釋宏印主導的學佛團體;四是福嚴精舍及慧日講堂等。未將釋證嚴及其「慈濟功德會」列入討論,您的看法如何?


林建德答:證嚴法師和導師的思想很不一樣,但他們的情操、精神和理念是相通的,其實導師念茲在茲的就是大乘精神,針對中國佛教越走越偏的部分作修正。而證嚴法師所做的就是菩薩道的貫徹,這不只是跟印老,也跟佛陀是一樣的。但由於不是每個人都會契合《般若》、《中觀》的哲學義理,有些人的思想性格就是比較傾向真常唯心,這就是每個人個別因緣的差異了。證嚴法師的弟子們有些已知道,他們的師父(證嚴法師)和師公(印順導師)的思想是不一樣的;但我不希望他們一直去強調這之間的差別性。慈濟強調篤實去做,對於中觀、唯識這類典籍不會特別去讀,有些人會一直認為上人(證嚴法師)的思想是繼承導師的。這中間雖有所出入,但卻是個美麗的錯誤;有些人後來讀了導師的書,才知道兩者之間很不一樣。而我自己會這樣想,在慈濟內部要多講「同」,不要強調「異」,因為導師思想在慈濟團體中已算邊緣化了,再切割下去會離得更遠。


以理性的分析來說,我覺得藍老師沒有將慈濟列入印順後學有他的道理,但就情感方面,我會希望兩者之間不要做切割。


至於聖嚴法師著重的是臨濟宗與曹洞宗的部分,他也重視傳承的觀念,但他個人已經不是傳統的禪跟淨,而有他個人的提煉和開創。聖嚴法師畢竟是個讀書人,也深受太虛、印順的影響,因此他所說的禪和淨土,已經融合現代化,他的漢傳佛教是繼承又創新。我打算寫一篇文章──〈抉擇與傳承──以印順與聖嚴為例談中國佛教的兩種立場〉,導師對於中國佛教是「抉擇」,對於很多流變、歷史的產物,在究竟與方便之間作出抉擇。聖嚴法師則重視「傳承」,他自覺有這個使命,畢竟他接了法脈,即東初法師(1908–1977)給了他曹洞宗,靈源長老(1902–1988)給了他臨濟宗,而他不只承接,也再下傳給法子。


江燦騰(1946–)在去年6月曾經發表一篇文章,關於慈濟的「去印順化」;對此觀點,我有所遲疑。因為「去印順化」的前提是「印順化」,證嚴法師沒有承認自己「印順化」過,他一直都是走自己思想的路;只能說慈濟試圖跟印順法師作區分,這可能存在的,但我覺得他們區分是在思想上的,但是大乘菩薩道的信念還是一致的。


七、2009年5月10日慈濟宣佈成立「慈濟宗」的意義為何?又如何看待證嚴思想與印順的關係?


林建德答:上人(證嚴法師)對印順導師的感念,是真實深厚的。有一次導師圓寂日,那天剛好慈濟主管們在開會;因為我們(慈濟大學)要辦研討會,要報告準備的情況,所以我也在現場。每個人都報告完後,上人致詞說:「今天是6月4日,是我的師父(印順導師)圓寂四年,想想這麼快,已經過了四年了。」她開頭第一句就是她的師父,還牢記今天是她師父圓寂後四年。不只是會議,那天早上的志工大會她也提到她師父的圓寂;可以感覺出,證嚴法師對她的師父印順導師有很深的懷念,因為導師給他為佛教、為眾生的啟發,使她一路走來四十多年了。


有一次《慈濟月刊》訪問證嚴法師什麼事影響她最深,她回答兩件事,一是她父親的往生,第二就是印順長老。父親的往生讓上人去思考生死,進而決定要出家;而導師影響她的則是「人間佛教」。


證嚴法師這輩子沒有讚歎過什麼人,她所佩服景仰的人中,導師是很重要的一個。證嚴法師自己說,她和印老是因深緣淺。當初證嚴法師要受戒不能受,戒場的戒師告訴她隨便找個師父就可以受戒,但證嚴法師堅持受戒可以緩,師父一定要慢慢找。在她回花蓮之前到慧日講堂買《太虛大師全集》,要回去時卻下大雨,只好暫時待著。剛好導師出來散步,她就心生一個念頭,要不要拜導師當師父?剛好那時有人向導師提到證嚴法師的事,說她沒有師父不能受戒,想請導師當師父。導師那時很少收弟子,但看到證嚴法師買的是《太虛大師全集》,是他最尊敬的老師的書,覺得這孩子有慧根,就答應收她當弟子;兩人之間只能說因緣不可思議。但由於兩個人交集有限,一個不太會講國語,而一個不會講臺語,很多時候溝通上有障礙,而且往後的互動也不算頻繁。關於印順、證嚴兩位法師的師徒因緣,有片DVD〈法譬如水──證嚴法師菩提心要〉值得看看。


慈濟宗成立的時間,我覺得有大聲講跟小聲說的不同,大聲講是2007年,在導師往生之後。導師不喜歡分宗立派,因此導師還在世時,上人在佛教界的行事作風都比較保守;導師過世後,她才更明顯的走自己的路。證嚴法師不只用「慈濟宗」這個詞,也用「慈濟宗門」、「靜思法脈」等詞;她也曾說創辦「慈濟功德會」時就是「慈濟宗」的成立,不是到2007年講才算。導師過世時,厚觀法師(1956–)曾想就宗門做一個整理,包括導師有多少法子,如何開枝散葉;當時他找過證嚴法師,但整理後沒多久,慈濟就宣佈成立慈濟宗。我覺得成立宗派不能只從思想層面來講,還要從實踐需求來檢視,因為慈濟人有身分認同的需要。「不執著一宗一派」是讀書人講的話,理想上說沒有門戶之見,但現實就是需要這種自我定位,可以說是一種方便運用。如慈濟人在唱慈濟宗的立願文:「傳承法脈心相繫,弘揚宗門志不移。慈濟因緣會珍惜,靜思法髓無量義。吾等弟子當謹記,敬請上人莫憂慮。」此宗門的認同帶給信眾的凝聚力是很重要的。


筆者案:證嚴法師說:「今天的慈濟,始於『為佛教,為眾生』的啟蒙深因。若問我這生受誰的影響最深,那就是我的師父。」(《慈濟月刊》第463期,2005年6月)。記者曾問證嚴法師一生中哪些人對她產生影響,證嚴法師回答說:「人生中對我影響最大的,是年輕時父親突然往生;再者是我的師父,他推行人間佛教。」(《慈濟月刊》第503期,2008年10月)


九、印順導師思想,曾有來自佛教界之若干挑戰與批判,您如何看待這些挑戰與批判?作為印順導師的追隨者與研究者,您會怎樣回應這些挑戰與批判?


林建德答:對於印順思想的挑戰和批判,現在的我可能不太會再寫回應的文章,雖然我覺得還是要有人出來講。其實,那時候我寫回應文章的想法很單純,就是不認同評論導師的人,想說說自己的看法,當然也有點好勝好強、年少氣盛的心。但現在我會用多一點包容和同情的理解,作情感方面的思考。畢竟現在「人間佛教」是主流,聲勢比較大,受到批評的宗派自然會想為自己辯護。我第一次見導師時他就告訴我:「有些文章看看就好,不見得都要回應。」這些批判終是歷史的泡沫,難以接受考驗。我之所以寫〈印順學發展芻議──印順佛學走向國際之省思〉,就是有心把眼光、視野放大,認為和國際學者的知名觀點做討論,將是更有意義的。過去只看國內的不同聲音,現在我已經是學者了,自然要向外看,特別是要就理論理,不能像之前有一部份是就信仰和情感來論。因此,未來我們可以做的,是試著把導師思想國際化。我雖然喜於哲學論述、分析,但在文獻功夫就不如很多學者紮實,而可以和更多人一同合作,一起為闡釋印老的人間佛教思想而努力。


十、結語


綜上可知,林建德教授在「寂寞的十七歲」,也是有著「大哉問」的年華,即接觸佛教,無論是當時走在時代前端、講說印順《妙雲集》為主的宏印法師等青年僧者所辦理的佛青營隊,或是走禪淨雙修的傳統道場,他都有不少實際的參與。他表明,印順導師的著作及其提倡的人間佛教思想,是他比較喜歡而樂於服膺的。


依其觀點,印順導師的著作與思想,提供學佛人與佛學研究者一張地圖,對於學佛之目的、方法、門徑等得一全盤性掌握,而不至於誤入歧途。他強調,印順導師「以佛法研究佛法」有其特色;他更期待,對佛法賦予透徹詮釋、分析的印順思想要努力走向國際化,而這課題也是國內學者未來可共同著眼的方向。


林建德教授以其實際任教於慈濟大學的認識和體驗,認為證嚴法師的菩薩道精神乃承自印順導師人間佛教的基本信念,同時也是大乘佛法的實踐。雖然印老與證嚴師徒兩人思想有差異,但在理念與精神上卻是相通的,而若刻意把印順導師與證嚴法師切割,對於整個佛教、印順學派或者慈濟,可能都是弊多於利。

2014年6月8日 星期日

每日極短篇10


2014.6.8  Sun.
死與生
每個人都期望能「壽終正寢」,到了年紀很大、壽命終了才死,而且是老死家裏,最好是在睡夢中不知不覺的死去。然而有多少人命終如此平順呢?我想更多是病痛纏身,百般折騰而死;或者是死於非命,不了了之,鮮少劃下所謂的「圓滿」句點。

在佛教中,「善終」是人生一大福報死亡常和痛苦聯想一起,而我們實際上是怕痛而未必是怕死,假設臨死過程中沒有痛苦,死亡未必有什麼好怕的!

佛教稱死亡為「往生」,代表死亡不是生命的結束,卻是另一段生命旅途的開始,可知生命並不局限在特定時空,而是無止盡的連續過程。至於每一段生命旅程的酸甜苦辣,除取決於過去種種的福德業緣,再來就是當生的行持與修煉!

2014.6.7  Sat.
走自己的路
人生的路如何走?
該追隨著誰?信靠著誰?

個人造業個人擔!
苦痛不能轉移 亦無法代理
唯求智者的指引、啟發和導航

人生的路上
誰都不該追隨誰 信靠誰
唯自己是自己的追隨者  自己的信靠者!

2014.6.6  Fri.
意識與良知
早在十七世紀時,「意識」consciousness所指涉的概念主要含括了「良知」(conscience,包括現今的法文、西班牙文、拉丁文等,「意識」和「良知」所使用的字詞同一,可知「良知」是「意識」中重要的意涵(之一)。然而,現今意識研究似乎很少注意到此一面向。

「良知」是「意識」中重要的意涵,這在東方哲學更是如此,如儒家講的「不忍人之心」「惻隱之心」所傳達的「良知」、「仁」等概念,或可看出中國古代哲學「意識」和「良知」兩者的緊密關聯。此外,佛教以「苦痛經驗」(「苦諦」)為關注核心,以此開展佛學理論和修行體系,以及「自通之法」的提出,都可見「意識」和「良知」間密不可分

如此,東方哲學的認識論與修道論(或解脫論)環環相扣。以佛教而言,佛教探究意識問題,談論六根接觸六境產生六識,此根.境.識的認知、認識過程,涉及認知主體的條件及狀態,特別是內在的感受或心靈品質如何,因此佛教意識理論所探究的認識活動,可說是某種型態的「德性認識論」(virtue epistemology),而東方思想如何在意識理論暨知識論提供自身觀點,乃是值得重視的。

2014.6.5  Thur.
只管呼吸
讓我變成呼吸
觀聽世間一切影聲
和諧時知其和諧 混亂時如其混亂

在呼吸中知覺存在
在呼吸中感受平靜
在呼吸中體驗喜樂
在呼吸中實現解脫

就此隱身天地宇宙之間
漫漫長路 沈沈黑夜裡
胸腹起伏中一個止靜的靈魂!

讓人生的全部就只剩下呼吸 
也只為了呼吸

2014.6.4  Wed. 
師徒緣深
印順導師是證嚴上人的師父,兩人第一次見面即結下深厚的師徒情誼,傳為佛教界津津樂道的佳話。

有人認為印順導師是「幸運」的,憑空「撿到」一位德行高超、弘願甚深的弟子,她數十年的慈濟路,已為華人佛教開創新局;我雖認同此幸運說,但卻認為只對了一半,因為證嚴上人何嘗不也是幸運的?畢竟能依止在潛心三藏、博通經教的佛學宗師門下,亦也是千載難逢的殊勝因緣!

雖然兩人的佛教思想未必相同,但兩人為法的情操及度眾的悲願,都是令人尊敬推崇的。道宣法師《續高僧傳》描寫玄奘大師的傳記中,曾寫道:「虔虔不懈,專思法務,言無名利,行絕虛浮」,我也在兩位師徒身上,看到了這樣的人格典範。

兩位當代佛教界大師,猶如我生命中的明燈,不時指引著我、光照著我,讓我在困頓迷茫中摸索人生當走的方向!

2014.6.3  Tues.



2014.6.2  Mon.



2014.6.1  Sun.
平衡報導
現在的新聞媒體被視為是社會亂源之一,報導內容集中在「貪、瞋、痴」等題材,裡頭有時是無中生有,或是捕風捉影,或者是添油加醋,多少是事實真相,亦頗令人懷疑。也因此,不看報紙,把電視電腦關機,讓眼耳清淨,亦是一種生活選項。

證嚴法師對媒體的期許是「報真導善」,除了要顯示事件的真實面,也必須負起導正社會風氣的責任,特別是有道德良知、正義感的媒體人,更應如此。

所以「貪、瞋、痴」的社會事件固然可報導,但「真、善、美」的溫馨故事更該擴大宣傳;如此「闡揚真善美,減除貪瞋痴」之「平衡報導」,應是多數人對現今媒體的期許。

2014.5.31  Sat.
病與痴
新聞報導:鄭捷出庭應訊精神狀態正常,思慮清晰且對答流暢,也無精神疾病就醫紀錄,但仍不排除送精神鑑定。

鄭捷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可見他不是精神異常,亦沒有精神疾病,而卻是無明愚痴作祟──當一個人價值觀、人生觀混淆錯亂,再怎麼做精神鑑定,其結果都是枉然。

換言之,鄭捷不是「病」,而是「痴」,也因為愚痴才會鑄下大錯,而更愚痴的是他連自己做錯了都還不知道。

每個人都有愚痴的時候,這世界沒有罪人,只有無知的人我們一生都在無知中犯錯,做了不少蠢事,而掃淨無明、破除愚痴,即成了佛教修行、教導覺悟的目的。

2014.5.30  Fri.
恐佈破壞互信
鄭捷在捷運上隨機殺人,猶如恐佈份子的恐佈行為,使大家乘坐捷運時更顯警覺,慎防類似事情再發生。可以說,鄭捷的殺人事件,破壞了乘客們原有的互信,過去大家恣意打盹、滑手機等場景,短時間不復得見。

民國73年在台北市螢橋國小發生潑硫酸事件,造成37個小朋友及老師灼傷;當時我九歲,也正在讀小學,那段期間到學校上課有些提心吊膽,深怕相同事件在自己周遭重演。

憲法保障人有免於恐懼的自由,然現在人心複雜難測,什麼時間、什麼場合出現意想不到的脫序行為,任誰也無法保證。但是,倘若我們能對周遭的人,多一些注意與關愛,及時提供可能的協助,不必要的傷害將可避免!

2014.5.29  Thur.


(林建德於新北力耕居 2014.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