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29日 星期一

人文與科學之宏觀和微觀

2021. 3.25  Thurs.

人文與科學之宏觀和微觀

科學與人文兩種不同學科,彷彿是看待世界的兩種方式,一重於微觀、一強調宏觀。 

科學是微觀世界的觀察,如物理、化學、醫學、生理等皆是;即便太空科學之以浩瀚宇宙為研究對象,其進路仍採精細深密的方式來探索,重於分析、化約的方法進路。 

相對的,人文研究回到生活世界,除了理則的抉發還有人類情感的啟悟、想像的投射、創意的發揮,如文史哲及至藝術、音樂等,理應有寬廣的綜合性、整體性觀照。 

例如生命」同時是科學和人文探討的對象。生命的科學研究重於微觀方法,分析動植物和人的組成和構造,小至細胞分子、中至器官臟腑、大至組織系統等機制運作。相對的,人文學科探討生命」卻是意義和價值的反思,如人是什麼」、「人為何而活」、「人為什麼需要道德」等追問,關涉真善美」的探討。 

不只生命」研究如此,心意識」問題亦復如是,科學探究的心靈與人文思索的心靈截然有別;東、西方之路徑不同,亦猶近於此,拙作《心識與解脫》即約略提及(頁198)。 

科學與人文之兩種文化,彷彿代表兩種視域(可參C. P. Snow兩種文化》(The Two Cultures)),皆為當代人所必須,含括著鉅細靡遺」之多元對比,使能開闊視野、亦能細緻聚焦,似表徵左右大腦功能的發揮,而成為一個人素養、涵養的整體。

中年自覺

2021. 3.24  Wed.

中年自覺

長期以來工作量多、壓力大,加上姿勢不良,近來我總覺得肩、頸、胸、背緊繃、不很舒服。而這和心臟疾病的前兆症狀有部份相似之處,尤其就中醫的觀點來說,身體結構和內臟狀態互為表裡、因果相關,也因此會格外審慎看待,令人懷疑是否心臟出了問題? 

猝死」的案例層出不窮,自身雖沒有「三高」問題,也未有心臟病的家族遺傳史,亦自認為心肺功能還算不錯,心臟內因問題初步判斷不大,但總是要小心提防,畢竟心臟病發往往是閃電式的瞬間突擊。 

我初步認為上半身的不適和脊椎側彎」有關,雖然幅度不大,但微彎處確成一痛點,於是多少影響身體的氣血循環,再加上長時工作、彎腰駝背等,使得問題有加重的傾向。 

年紀大了,身體操勞,一忙起來不留神就「過勞」,是以生活與工作的心境、心態不改,小病恐累積成大病,下一個猝死」可能是自己;即便那一剎那間的入滅」,少病少痛,或也可說是一種「善終」。 

人生沒什麼事值得用命去換付出太多、太大的生命代價,一切將得不償失,這是走向中年的我所應有的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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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詩(1325)~(1327)

2021. 3.23  Tues.

1327

災變

  你從苦難走過

  那等待救援的容顏如枯葉般脆弱

無常到來,天外的橫禍飛至

你命運如誤落陷阱的羊

躺臥虎口的砧板代宰......

動彈不得,呼喊的天地不應

你命運是斷頭台上的囚......

悲慘際遇是教化的示現

你不是難民,是個菩薩!

 *形式仿鄭愁予"錯誤"


1326

水無波

影現前

寂靜見真我

 

火有光

熱對流

慈悲見深情

 

1325

生態破壞

來如異族入侵

去似過客出境

回首烙印足跡

血痕點點滴滴

「心」為一切價值之源

2021. 3.22  Mon.

「心」為一切價值之源

  「心」取代「巫」之中介功能,「心」是人的精神總樞紐,在中國思想史上佔有特殊地位,可以很肯定地說,中國的精神傳統是以「心」為中心觀念而逐步形成的,極其所至,「心」被看作是一切超越性價值(即古人所謂「道」)的發源地,此一觀點余英時(在不同文章中)反覆強調著。換言之,「道」為價值之源,「心」為通往價值的橋樑,但當「道與心合」或「收道於心」,「心」亦成為一切價值之源,中國軸心突破的過程即建立起此一基本原則,而且此基本原則貫穿在近代以前的中國精神傳統中,並體現在中國文化的各個層面,其中藝術亦復如是。[1]

  「心」為一切價值之源,可說是古代中國哲學家的一致見解;雖然細部深究先秦諸子「心」之意義各不相同,但基本上皆以「心」為價值所在(只不過價值的內涵和定向各有區別),余英時即著重在共同面向論述之而略其差異。以「心」為一切價值之源,如《孟子˙盡心上》說「仁義禮智根於心」以及《孟子˙告子上》:「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著名的「四端之心」即是一例。[2]此外,以「仁」為「人心」、「義」為「人路」,而「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孟子˙告子上》),亦把一切讀書問學暨道德規約訴諸於心,而這樣返求於心,即是奉行天道,乃至可與整個天道相映照,如《孟子˙盡心上》說:「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意即若要知天、事天,首要盡心知性以及存心養性,藉由心性修養通達於天,達於所謂的「內向超越」,此意味在孟子思想中「天命」與「人性」中的合一,「由人心深處有一秘道可以上通於天」,而且所屬於天已不是在於人,反而屬於人最真實的本性。[3]

  不只孟子思想如此,又如《荀子˙解蔽》說:「人何以知道?曰:心。心何以知?曰:虛壹而靜。」此「曰心知道,然後可道」亦可看出「心與道合一」的共同特徵。[4]此外,《尚書˙大禹謨》「十六字心傳」:「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亦可看出「道與心合」的延續,即便相傳這是源自《荀子˙解蔽》和《古文尚書》的偽文,但《荀子》引《道經》之「人心之危,道心之微」之「道心」與「人心」對舉,已是古有之事實,[5]而宋明理學家之「存天理,去人欲」亦根源「道心」與「人心」之別,在宋明思想史上發生著深邃而持久的影響。[6]

  事實上,除了儒家孟、荀等標示出「道與心合」的觀點:《莊子˙人間世》:「唯道集虛,虛者心齋」、《管子˙內業》:「修心靜意,道乃可得」以及《韓非˙揚權》:「虛心以為道舍」等亦也如此。[7]余英時表示,中國古代思想史建立以「心」為傳統的「心學」,皆有兩點共同之處:[8]

第一是將作為精神實體的「道」代替了「巫」所信奉的人格「神」;

第二是用「心」代替了「巫」的功能,成為「天」、「人」之間溝通的樞紐。

  如此,「道」取代「神」、「心」取代「巫」,「道」又透過「心」來通達和體現,「心」成為「道」的集聚地、居留地,而先秦文本所說的存心、盡心、養心、正心、洗心、良心皆是對「道心」而發。[9]所以過去「巫」為了迎接「神」必須先淨身,以便「神」暫住於「巫」的身體中,但現在卻是把「心」洗淨,使「道」能集聚其中,或者以「心」作為人居住的地方,必須時時打掃乾淨,讓「道」住進來,如上述的「心齋」、「道舍」等。[10]

  總之,「道」為價值之源,收「道」於「心」而使「心」亦為價值之源,「道與心合」成為先秦諸子的共同主張(特別是儒道兩家),影響所及後世的哲學亦復皆然。而值得補充的是,相對於「道」、「心」為價值之源,「氣」乃是一種生命力或生命之源,[11]在這修心暨精神修煉的過程中,「氣」為一重要樞紐,先秦諸子的修養工夫,如孟子之「浩然正氣」(「配義與道」)來練就「不動心」,荀子的「治氣養心」,以及莊子的「毋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以「氣」之「虛而待物」來通往「道」等皆是。亦即西元前四世紀隨著氣化宇宙論的思想出現,以「心」為主的內在轉向又向前邁進一大步,「心」對於「氣」的操練運用取代過往巫與鬼神溝通的法力,透過陶養心中之氣,每個人都可成為自己的巫師。 

*摘自拙作《心識與解脫:對比視域下的佛教心意識理論》第五章,202011月台大出版中心出版


[1] 余英時,〈從「遊於藝」到「心道合一」:《張充和詩書畫選》序〉,收於氏著《中國文化史通釋》,頁172-177

[2] 見余英時,〈新春談心〉,收於氏著《知識人與中國文化的價值》,頁98

[3] 余英時引《孟子》之見說明人心、天道之合一,以及引劉殿爵「由人心深處有一秘道可以上通於天」之說,可見余英時,《論天人之際》,頁61-62129-131。《孟子》之「盡心知性知天」(「踐德知天」)是一重要觀念,學界已有不少討論,相關分析可見楊祖漢,《儒家的心學傳統》(臺北:文津出版社,1992,頁76-81

[4] 余英時,《論天人之際》,頁69197,以及余英時,〈從「遊於藝」到「心道合一」:《張充和詩書畫選》序〉,《中國文化史通釋》,頁174

[5] 此可見余英時,《論天人之際》,頁250-251。之所以為偽文,除改自《荀子》「人心之危,道心之微」,亦取改《論語》之「允執其中」,可見閻若璩《尚書古文疏證》卷2(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頁56-57

[6] 余英時,《論天人之際》,頁252

[7] 余英時,〈從「遊於藝」到「心道合一」:《張充和詩書畫選》序〉,《中國文化史通釋》,頁174-175;及余英時,《論天人之際》,頁197。可略為補充,在《管子》中亦明顯表達出的「道」、「德」與「心」的密切關聯,認為人依「道」所表現出來的「德」,關鍵在於「心」的修煉。以下數句可看出「道」、「德」、「心」的緊密關係:「夫道者,所以充形也,……卒乎乃在於心」(〈內業〉),「心靜氣理,道乃可得」(〈內業〉),「道也者,口之所不能言也,目之所不能視也,耳之所不能聽也;所以修心而正形也。」(〈內業〉),「心之在體,君之在位也;九竅之有職,官之分也。心處其道,九竅循理。」(〈心術上〉),「無以物亂官,毋以官亂心,此之謂內德。」(〈心術下〉),「道之在天者,日也;其在人者,心也。」(〈樞言〉)等。事實上,在《管子》中,特別是〈內業〉、〈心術上〉、〈心術下〉、〈白心〉四篇,對「心」之強調從篇名即可得知,如〈內業〉重內心、內在修養、〈心術〉為心之功能作用、〈白心〉為潔白其心,四篇皆以「心」為論述主題,皆重於「心」的修煉來涵養「德」及至於體會「道」。對於《管子》所代表「稷下道家的心學」可見陳鼓應,《管子四篇詮釋》(臺北:三民書局,2003),頁40-49

[8] 余英時,〈新春談心〉,收於氏著《知識人與中國文化的價值》,頁100。當然,諸子之間同中亦必有異,這裡主要順著余氏觀點去顯其同而略其異,進一步差別則待日後探索。

[9] 同前註,頁100-101

[10] 余英時,〈綜述中國思想史上的第四次突破〉,收於氏著《中國文化史通釋》,頁8-9

[11] 余英時,《論天人之際》,頁137190

2021年3月22日 星期一

全方位的法門

2021. 3.21  Sun.

全方位的法門

《雜阿含經》第810經說:「有一法,修習多修習,令四法滿足;四法滿足已,七法滿足;七法滿足已,二法滿足」此一法是「安那般那念」,透過安般念之「觀呼吸」順流而上,得以圓滿四念處、七覺支,終而實現明與解脫的目的。 

如果對照《雜阿含經》第305經所說:「八聖道修習滿足已,四念處修習滿足,四正勤、四如意足、五根、五力、七覺分修習滿足。」可知「安般念」既令四念處滿足,而八聖道又令四念處修習滿足,是以「安般念」亦可連結到「八正道」等三十七道品的修學,充份顯示「法法相類、法法相潤」的道理。 

「安般念」可以貫穿各個法門的修學,乃至於實現涅槃解脫,因此「安般念」可視為是某種「全方位」的法門,關涉到戒、定、慧之「三無漏學」,顯示「觀呼吸」在道德操守、心性穩定和智慧覺悟上的助益。 

回到直覺來說,呼吸調控身心、平衡身心,如打坐時所重視的調身、調息和調心;呼吸位處身心中間,具體而粗關乎身體現象,抽象而細含括心靈狀態。而「觀呼吸」之觀照身心、洞悉身心,猶如「四念處」身、受、心、法之展開,如是而說「修習安那般那念,令四念處滿足」。 

以上再再說明「觀呼吸」法門之殊勝與重要,以之為「全德」──具足一切德性、一切德行,似乎並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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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介之心」

2021. 3.20  Sat.

「中介之心」

拙作《心識與解脫:對比視域下的佛教心意識理論》(2020年,頁282466)提到一段話:

英文的Mind本身帶有中介、媒介(medium)而位居中間(median)之意,所謂的冥想(meditation)可說是從中量測(measuring)而以之為工具或手段(means)。如此嚴格說來,視「心」為中介非但是東方傳統所特有,也是西方文化所存在的,亦足見「此心同、此理同」之一例;只不過就西方文化而言「心」之中介,除了在於「神人」之間而更在於(或亦在於)「人物」之間的媒介,藉以認識/量測存在世界的形形色色。[1]

雖然書中指出文獻參考所在,但證據仍不夠充份,除了文獻本身語義未明外,亦未提出立論依據,而可說是作者個人的猜想(speculation),事實上此一說法仍待進一步檢視。

換言之,英文的Mind是否真有中介、媒介而位居中間(median)之意,恐仍有開放討論、開放詮釋空間,或者留有不少想像的可能。

不過,mindpsyche 密切相關,甚而是等義,psyche所關聯到的psychic卻有靈媒、巫師之意,而靈媒、巫師的英文又可為medium,如是mind作為medium似乎亦於理有據。意即,mindpsyche/ psychicmedium三者之間關聯在一起,「心」之作為「中介」似乎可想而知,以之接通而收受各方訊息。

medium是連結而得以通達、形成認識,此亦可能關乎測量(measuring)之意義,以「心」作為某種工具來「致知」,這在佛教「量論」亦也是如此。可知「心」之作為認知,在東、西方皆是如此,「心」具有訊息溝通、打量事物的作用,以之而形成認識、造就知識;此處似乎看到東西方「心靈」的可能交集。而心之為靈而成「心靈」,象徵著「心有靈犀」,如是而有知覺與感通。

總之,拙作自出版以來,偶復讀時仍發現待商榷之處,不是所言太過大膽、不夠謹慎,就是發現一些疏誤,而留待日後再版的訂正補充。


[1] 參引Steven W. Laycock, Mind as Mirror and the Mirroring of Mind: Buddhist Reflections on Western Phenomenology (NY Albany: SUNY Press, 1994), p.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