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1日 星期一

沒有人必須為自身認同道歉

2021. 2.24  Wed.

沒有人必須為自身認同道歉

當涉及到繁複的國族認同及文化情感等向度,每個人不同的定位和選擇皆應該受到尊重。猶如蔡英文2016116日當選臺灣中華民國總統時,公開發表感言表示,只要她當總統的一天,「沒有一個人必須為他們的認同道歉」,這意味著在臺灣這一塊土地上有著族群、文化的多元性和多樣性。除原居於臺灣的原住民外,還有17世紀左右從大陸移民抵臺的閩南人和客家人,之後有隨著國民政府撤退的外省移民,乃至於現今來自各國的新住民等,每一個族群又可細分多種類別(如臺灣原住民又可分為十多種以上的不同族別)。

此外,應也包括在18951945年日治時期出生、成長的「日式臺人」,他們自幼接受日本教育、會講日語,而對日本有著深厚情感,因此以尊重、理解(乃至諒解、包容)的態度來面對他們的認同問題,應有其必要。尤其當時的日本是亞洲強盛國家,雖然臺灣人因殖民失去了尊嚴,但也因「日本化」而「現代化」,因各項建設而帶來臺灣向前邁進與經濟發展。[1]可知,日本人雖殖民臺灣,但也一定程度有功(乃至有恩)於臺灣,如此蒙受恩澤而銘感於心亦是得以理解的。

事實上,曾景來日治時期「擁日」、「親日」之作為,可能有其不得已或難言之隱,也因此日本撤退後(即所謂「光復」),他曾在信函中約略表達出為難處境,因為臺灣成為日本的殖民地,所以他不得已過著殖民的生活;而光復後回歸中國文化,卻也為「中國佛教的正信居士」感到萬分榮幸。[2]

倘若如此,戰後曾景來的立場迥然不同,這固然可以投機、圓滑來負面評價,但身在戰亂的時代、受限於時局,或亦有身份認同上的苦衷。曾景來早年雖重於《阿含經》,但他對於中國文化應該也多所認同,從譯述的《中國禪祖師傳》、《蘇東坡傳》、《日本禪僧涅槃記》、《寒山詩解》等,亦可知其思想傾向,並沒有摒除中國文化與中國佛教。尤其二戰結束後曾景來移居花蓮,往後三十年不再以日式佛教為重,卻帶動花蓮佛教的「中國化」和「人間化」,被認為是「花蓮佛教『中國化』與『人間化』最具關鍵的領導者」。[3]

總之,曾景來之「宗教批判」暨「現代化」背後,「皇民化」是其中的目的(尤其是對民間信仰的批判),雖然動機、手段仍有可議之處,但所帶來宗教改革的結果可能是好的。在兵荒馬亂的年代,每個人都有求生存的方式,曾景來身處其中亦有他境遇上的權衡,被迫在身份上有所取捨、行動上有所抉擇,或可多一分善意解讀及同情理解。 

摘自拙作<試探臺灣日治時期之「宗教批判」:以曾景來為例的審視與反思>,刊於法鼓佛學學報27 (2020 / 12 / 01) ,頁67103


[1] 日人據臺期間積極從事民生建設,如公路、鐵路及港口等各項交通設施,促進農業、工業的進步成長,也帶動臺灣經濟向上發展。詳可見葉淑貞,〈日治時代臺灣經濟的發展〉,《臺灣銀行季刊》第六十卷第四期,200912月,頁224-273

[2] 曾景來曾在給星雲法師的信中提到:「臺灣是中國的領土,後變成日本的殖民地,我們不得已要過著殖民的生活……現在臺灣光復了,我們可以回到中國文化裡,雖沒有資格再稱為和尚、比丘,但是能做一個中國佛教的正信居士,也不禁感到萬分的榮幸。」如果此段記述為真,從中透露出兩點訊息:一、殖民時期人在屋簷下,有諸多的無奈、不得已;二、對於中國文化的認同以及中國佛教信仰者的自我定位。星雲,〈曾普信〉,《人間佛教學報藝文綜合版》(2018 2 4日)https://www.merit-times.com/NewsPage.aspx?unid=499966 2020.08.29取參

[3] 見李世偉,〈戰後花蓮佛教的「中國化」與「人間化」〉,收在《圓光佛學學報》第14卷,2009年,頁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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