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15日 星期一

太虛與印順之間四之四

2021. 3.9  Tues.

太虛與印順之間四之四

  儘管太虛和印順兩人佛學主張、見解、性格等都相當不同,但無損於印順對太虛的推崇,如他曾以汪洋含容之海形容太虛,而自喻為是大海中的細流,[1]以及表示太虛是「峰巒萬狀」,他只能「孤峰獨拔」,而這樣的孤峰其實也是「峰巒萬狀」中的一峰,大力推揚太虛之心胸開闊、眼界深遠,[2]並認為自己佛法真義的闡發,可說是太虛「教理革命」的延續。[3]

  在印順著述中亦多次提到是繼承太虛的思想路線而有所修正(非「天化」的),也認為應繼承「人生佛教」的真義來發揚人間的佛教,[4]共同懷抱著人生人間佛教的宗教關懷,以及大乘菩薩道的信念理。此外,印順還肯定太虛晚年「教之三期三系,理之三級三宗,行之三依三趣」的判教定論,乃融貫一切的「新判教」,得以貫攝一切佛法,羅列起解成行的修學次第,有別於傳統宗派局狹的門戶之見。[5]印順也表示他的大乘三系(性空唯名、虛妄唯識、真常唯心)是繼承太虛的三宗(法性空慧、法相唯識、法界圓覺),次第與內容都是一致的,名稱的不同只是取義不同;太虛在〈議印度之佛教〉中也說「佛陀行果讚仰而揭出眾生淨因之真常唯心論」,並未責難印順立名之不當,可見兩人亦有一致之處。[6] 

  太虛雖以中國佛教為主要取向,卻也認為中國祖師所言多臆說,不若印度諸師立論精嚴,而有「回歸印度」、不為民族情感所蔽的胸懷。[7]此外,太虛雖自知法義理解與印順不甚一致,但仍珍惜這位年輕僧人,除邀請他到自己創辦的漢藏教理院擔任教職,所著的〈評印度之佛教〉積壓了一年多才發表,只怕印順此書的發行受到影響,此等皆可看出太虛愛才、惜才之情。[8]

  總之,太虛、印順師生二人在佛學義理的判攝上激烈交鋒,但在菩薩理想的關懷上卻有志一同。雖然從「佛陀為本」和「聲聞為本」看出兩人觀點迥異,卻仍可見其一致性或承續性;印順之於太虛未必能說是批判繼承──斷然否定取而代之,而亦可說是某種補充、修正與抉擇之開創繼承,其間的差異未必僅是「反異」而也可視為是「別異」──差別中未必截然對立;[9]而印順之創造性繼承,太虛「海納百川」之菩薩心量或也會暗地肯認嘉許之。

[1] 印順,我懷念大師〉,收在《華雨香雲》(Y23p303)。

[2] 印順,〈略論虛大師的菩薩心行〉,收在《華雨香雲》(Y23p339-340

[3] 見印順,《法海微波》序,台北:正聞,19871-2。印順自承受太虛啟發之表述,尚可見《華雨香雲》:「深受大師思想的啟發」(Y23p339),〈遊心法海六十年〉:「虛大師的人生佛教,對我有重大的啟發性。讀『大乘宗地引論』與『佛法總抉擇談』,對虛大師博通諸宗而加以善巧的融會貫通,使我無限的佩服。」《華雨集第五冊》(Y29p6)。

[4] 印順自認繼承太虛而有所補充,等可見《華雨集第四冊》Y28p69《華雨集第五冊》Y29p273 《佛在人間》Y14p22

[5] 《無諍之辯》(Y20p219《華雨香雲》(Y23p320

[6] 印順表示大乘佛法「三系三宗的差別,應是由於修學的環境不同而引起傳統與反省的差異,當然個性不同也是其中緣由。見《永光集》(Y43p250-251)。

[7] 可參侯坤宏,〈從太虛大師到印順法師:一個思想史角度的觀察〉,頁59

[8] 《華雨香雲》(Y23p306兩人師生情誼及互動,另可參王慧軍太虛大師與印順法師之師生關係問題辨正〉,《法印學報》第八期, 2017.12,頁117-140

[9] 印順對太虛的繼承,亦繼承太虛「不專承一宗」、「不為一宗一派之徒裔」的立場,因此雖有所繼承而實亦走自己的路,可以說在精神、信念和理想上有所繼承,卻始終保持思想的獨立。如印順表示:「只是佛弟子,是不屬於任何宗派的。」《華雨集第五冊》(Y29p50也說:「我的學佛態度是:我是信佛,我不是信別人,我不一定信祖師。……我是信佛法,所以在原則上,我是在追究我所信仰的佛法,我是以佛法為中心的。」《華雨集第五冊》(Y29p63而太虛之寬大為懷或也樂於包容異己而欣然接納之,如印順說:「一切學派、見解、主張、說明,只要小有可取,那即使是偏頗的,不盡然的,大師是一樣的含容著。」《華雨香雲》Y 23p279),以及:「大師對於言論自由、思想自由的精神,容忍異己者的雅量;對於好學者的鼓勵,使我認識了大師的偉大!」《華雨香雲》Y 23p306)。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