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1月21日 星期五

苦痛轉化與信仰安歇

苦痛轉化與信仰安歇

人生是苦,然總有各種途徑能讓我們終止或至少減輕生命中的苦受。

幸福,乃所有人共同追求的,尤其是宗教徒所嚮往的。宗教徒與一般人的區別在於,他心中深植著信仰;有了信仰,便有了依靠與安歇之處,即使身處逆境,也能平息紛亂難受的情緒,朝向內在的喜悅。

當然,沒有信仰的人也能體驗喜悅與幸福,但他們對幸福的理解與追求,可能與宗教徒截然不同。

在佛教中,我們通常將這種幸福稱為「法喜」,其與世俗的歡樂不同,是一種基於智慧和真實理解所形成的平和與寧靜的狀態。佛教所稱的「法」(Dharma)可謂是真理,一個覺悟真理或走在「求真」道路上的人,能不斷增長對幸福的體驗,因為逐漸消除了無明。

當一個人擁有幸福,許多問題便能迎刃而解,亦如《聖經》所言:「喜樂的心是良藥」,反之憂愁則使人軟弱與枯萎。

如此,宗教徒必須播灑幸福的種子,不僅是對身邊的人,也包括非宗教徒、無信仰者。

十四世達賴喇嘛可說是佛教徒幸福的絕佳典範,無論身處何地,臉上總是掛著微笑,讓人真切感受到心中的法喜。儘管過著簡樸生活,他的喜樂卻不依賴於物質或世俗成就;即便流亡在外仍顯自在,這是佛陀教誨生動的呈現。

相較之下,漢傳佛教徒往往過於嚴肅,不太展露微笑,然而輕鬆愉悅、心態輕盈應是菩薩的重要特質之一;這種怡然自得的形象透過身體的展現,就是一種無聲的說法

幸福至關重要,多微笑,這是佛陀對我們的期望。當我們感到喜樂時,也能讓他人感到喜悅,並使我們的靈性修持得以圓滿,成為我們心中期待成為的人。

當然,體驗幸福需要一套方法,讓喜悅真正與我們同在,並且是我們熟練掌握的方法。

在佛教中,安般念(巴:ānāpāna-sati,即覺察呼吸的出入,乃最簡單而有效的方法。是以達到幸福的狀態,需要技巧與策略,當我們安定心神、時時內觀,將重塑我們的生理暨神經系統,久之自然就能培養出快樂的性格。

此外,另一個有效的方法是專注腹部,腹部必須強健有力、柔軟且充滿能量。在道家(或氣功)中,這被稱為丹田,讓丹田成為能量中心,充滿與力量,心靈亦能感到穩定寧靜

將這些方法融入習慣、個性乃至我們的生活和命運(即佛教所說的「業」),我們才能稱為真正的宗教徒,一位高貴的佛教徒。

「他有病」

「他有病」

人們之間相處,難免會產生一些誤解,甚至發生衝突;當衝突時,確實會讓人感到非常不舒服,那種緊張、對立感,讓人處於焦慮和失衡的狀態,從長遠來看,這種衝突的心態會讓我們生病。

但如果我們能夠換個角度思考,試著以正向的態度去面對任何不合理的對待,那麼我們就能從對立中釋放出來,感受到更多的放鬆與平靜。

所以,每當與人爭執或對抗時,不妨提醒自己:「他有病」,既然他生病了,我們就應該諒解他、善解他乃至善待他,以更深的同理心和同情心,試著去包容病患任何不理性的行為。

這是一種重要而有效的態度,有助於我們應對社交關係中各種挑戰的思維模式。

就像一隻狗咬了你,我們不會想反咬回去一樣,不與其一般計較。事實上,那些無理對待他人的人,他們自己內心也並不快樂,傷害別人的人,其實也傷害了自己;因為只有正在受苦的人,才會讓別人也遭受痛苦

如果我們能嘗試設身處地為他人、也自己著想,我們的心情就會好很多,也會從衝突中解脫出來。

正因為如此聰慧的思考轉化,我們為自己的狀態感到高興和感激,因為我們身心健康的,問題不在於我們;既然不是我的問題,那就不關我的事了;相對的,反而應該對那些「生病」的人寄予憐憫。

「後印順時代」與「印順時代」

Review 為何「印順時代」?

本文是對印順佛學的精深研究,從一個看似簡單、實則極為重要的問題切入——既然論述「後印順時代」,那麼「印順時代」是否真實存在?若其不存在,又何以談「後」?此一提問觸及臺灣佛教思想史中的重要議題。 

文中指出:「印順時代」既是我們努力的方向,同時也是尚未完成、仍在進行中的課題;尤其是印順思想的繼承者、研究者與弘揚者,仍肩負深化與開展的使命。因此,所謂「後印順時代」,其實反映的是「印順時代尚未真正完成」的現實處境。 

文中之意圖雖非挑戰藍吉富老師所提之「後印順時代」,但則亦復是如此,從學術立場而言對前人研究的「理性對話」與「學術挑戰」是必要的,這正是學術研究推動知識深化的所必須。在此意義上,審查人肯定此文的問題意識及其深入的研究。以下幾點意見供作者參考。 

 一、關於「後印順時代」語彙之理解 

藍吉富老師常以創造新名相的方式,來概括他對於佛教思想史的理解。然而新名相是否能獲得廣泛的學界共識,恐則未必。例如「印順學派」究竟是否構成嚴格意義上的「學派」?抑或僅是一個學群或思想社群指涉?此一名相本身即具有創新性,但也自然伴隨爭議。「後印順時代」亦屬此類概念,它未必是一個實質存在的歷史時段,而是一種方便性的學術語彙,其目的恐在於:反思印順圓寂之後,佛教界與學術界如何繼續深化、批判、繼承與發展印順思想。 

因此,未必先「證成」印順時代的客觀實有性,始能討論「後印順時代」;如同我們今日可討論「後星雲時代」或「後聖嚴時代」,儘管沒有人嚴格界定過何謂「星雲時代」或「聖嚴時代」;名相本就常具有假名性(provisional designation),重在指涉問題意識的討論而非歷史實在。 

 二、「時代」的界定與文化典範(paradigm)的轉移 

若要嚴格談論「某某時代」,一般需具備: 

1. 明確的時間斷點

2. 可辨識的地理、文化或政治範圍

3. 代表性的思想或文化典範轉換(paradigm shift 

以此標準衡量,「印順時代」要以歷史意義成立,其本身即具困難,而佛教史的形態更是多元、分散,難以以單一人物界定整體時代。然而,若改以「思想典範」觀之,印順確實深刻影響了當代臺灣佛教的學術發展,以及人間佛教的理念轉向。這種影響體包括學術界如昭慧、性廣等法師以及藍吉富、楊惠南、邱敏捷、杜忠全、林建德等印順學研究者;宗教界如法鼓山聖嚴法師、慈濟證嚴法師等人,在精神信念或理想方向上均承繼印順之啟發。如聖嚴法師自述「雖非印順弟子,卻在其樹蔭下成長」;法鼓山的人間淨土思想確實受印順啟發,但同時有所轉化與創新——走出自身的道路。證嚴法師則是在菩薩道的精神面上承繼印順,雖未完全採用其思想體系,卻延續其核心理念。 

因此,印順導師的影響並不僅限於學術脈絡,亦融入在宗教實踐與社會行動層面,只是影響形式不同——屬精神性啟發,而非思想系統的全盤承繼。 

三、印順思想的核心不僅在「空義」,更在「菩薩大行」 

學術界有時過度強調印順法師的思想體系,而忽略他作品中一再強調的宗教關懷。他明確說過:雖讚嘆初期大乘空義,但更重視「菩薩大行」。印順尊敬太虛大師,並非在於思想一致,而在於太虛大師身上呈現出的菩薩精神——這也正是印順思想最重要的精神核心之一。 

四、若談「時代」,「人間佛教時代」或更具典範意義 

如此,若要以「時代」指涉某種範式轉移,「人間佛教時代」較「印順時代」更能反映臺灣佛教現代化的深層轉變。而人間佛教的真正轉折點在太虛大師,他使中國佛教從「禪淨二門」的修持取向,走向社會、面向世界的現代佛教;印順法師亦明言:「大師是蜂巒萬狀,我只是孤峰獨拔」,可見其自我定位是大虛大師門下。因此若談文化或思想典範,太虛印順人間佛教的發展脈絡,「後太虛」可能更有資格被視為「一個時代」。 

總評: 

1. 「後印順時代」或「印順時代」是一個方便施設、學術假名,其目的在於提出問題,而非描述歷史事實。

2. 討論後印順時代,未必先確立印順時代的客觀存在。

3. 印順思想影響層面橫跨學術界與宗教界,其精神情操恐大於其思想體系本身。

4. 若談典範轉移,「人間佛教時代」可能更貼近當代台灣佛教史的現象與趨勢。

總之,此文對問題核心的切入具其洞見,論述既深且廣,也促成當代印順研究的進一步反思與開展,乃是一篇值得肯定的論文。以上意見供作者參酌。

*以上是參加第四屆臺灣佛教論壇與談稿的部分內容

對身體造的業

對身體造的業

佛教所謂的「業」Karma)有三種:身業、語業和意業

我們的身體行為、我們的行動,會產生、造就特定的業力,例如偷竊或殺生的行為即是「身業」的積累。

然而,身體作為創造業力的主體,也可能成為被造作的客體,由我們身體自己承受業果,面對「自我傷害」的結果。

例如我們身體的某些部位,特別是肩膀、頸部、頭部容易感到緊繃,那是因為急躁、緊張的做許多事;這樣的急和緊,很多時候源於我們的貪婪之心和執著習氣,如實反映在身體狀況上,必須花時間來彌補和恢復這種勞損。

如此,若我們的身體出現問題,包括長年的慢性病,很可能是因為我們的慣性生活和個性所造成的;如此面對身心的疾病,心態非常重要,如果性格保持不變,慢性病就會持續存在。

這讓我想起一位人文學者,曾是台北某公立大學的副校長,也一位研究中國哲學的學者。在他中風之前,看起來很忙碌、很重要,在校位高權重,擁有不少來自政府和民間的研究和教學計畫,指導許多學生等。

但中風之後,一切都改變了,整個世界完全不同,他從瀕死的狀況中被救了回來,但身體能力包括說話和行動都受到了嚴重損害;幸運的是,他的心智功能依然正常,可說是不幸中的大幸。

他在臉書上與公眾分享自己的點點滴滴,也可以從 YouTube 上看到他過往還是教授時的發表,說理流暢、思緒敏捷,但中風之後,一切已大不如前。

他在臉書上分享的文章和照片,內容關乎平實生活、他的飲食以及與家人和狗兒的相處。過去,他花大量時間在工作上,交了不少朋友,生活看似多彩多姿,但中風之後,家人已成了他的重心,如今的他花更多時間在復健和與家人相處,珍惜生命的一切,重獲新生後更顯知足安樂。

這與他過去生活形成了巨大的對比,生病前後判若兩人,然而哪一個才是真實的生活、真正的他?

當我們談論諸多哲學和心靈修煉時,如果沒有真實體驗,包括受苦經驗,那麼這些可能都只是浮光掠影,恐也只是說教,而不是教導。如此,所知與所行當求一致,應多對自己的身體造善業、而非惡業,否則「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