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30日 星期一

受苦與寬容


受苦與寬容

南非前總統曼德拉(Nelson Mandela, 19182013)前陣子剛往生,舉世皆為此哀悼,真可謂備極哀榮。

很難想像一個人囚禁達27年之久,更難想像一個人在歷經長久苦難後,盡棄前嫌,諒解一切曾經傷害他的人,反而與迫害他的政權,一同促進南非的平等與自由。他明確知道忍耐是不夠的,還必須寬恕,如他所表示:「當我走出牢獄通往自由時,若不能把痛苦與怨恨拋到腦後,那麼我其實還在獄中!」

長夜漫漫、無止盡的監獄生活,或被腳鐐手銬緊縛,或生活在狹小的空間,或而挨餓受凍,不時的羞辱和折磨,處境難堪而悲慘。然正因忍人所不能之忍,動心忍性,也造就曼德拉之所以為曼德拉,曼德拉之所以偉大之處。

出獄不久,他摯愛的妻子有了外遇、背叛了他,他心中不僅沒有怨懟,反而為她說情:「大家都知道我所受的苦,但身為我的妻子,多少人又曾同情過?」──此等的寬容,讓他不只是偉大的政治家,甚而是感人的宗教家,徹底實踐「以德報怨」的精神。

如此的寬大容忍,猶如覺悟者的心境,看透世間一切,進而能看輕、看淡一切。尤其身陷囹圄,千夫所指、眾人唾棄,如何不懷憂喪志?如何不自暴自棄?相對的,強者如曼德拉,彷彿洞明這一切,反倒充滿希望和鬥志,實非常人所能。

《孟子》說:「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指的就是這樣的氣概和豪情,只要自己深思後,清楚知道是非對錯,縱然千萬人否定反對,仍舊勇往直前。王安石也說:「不畏浮雲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舉世滔滔,運命浮沈,唯有不斷使眼界提昇超拔,才能望得見、望得遠,進而「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

如此精神超脫,對世間的一切了然於胸,於是自然地寬容起來。此寬容象徵內心的靜定和諧,背後存在一種高貴、優雅和從容的氣質,不與人一般見識,乃是智者、勇者的風範;相對的,若充滿仇恨報復的心思,即顯示出內在的不安與害怕,爭鬥的當下和過程即為弱者與輸家。

如《聖經》所說:「神啊!原諒他們吧!因他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在《靜思語》中也說:「原諒別人就是善待自己」、「不要用別人的錯來懲罰自己」,即告訴我們人生要學習原諒和善解,才能讓自己釋懷解脫,否則緊掐他人的同時其實是束死了自己。

「慈悲是宇宙最偉大的療癒力量」,曾有西藏僧侶被中共囚禁數十年,獄後僅淡淡表示:「牢獄生活並不令人害怕,害怕的是怕失去對加害者的慈悲心!」──每每想到這些受苦者的偉大心靈,就覺得我們所遭受的苦不僅微乎其微,甚至是微不足道的。我也希望我能在任何人生的困苦中也常保慈悲與寬容!2013.12.30林建德寫於花蓮中觀室)

真理的僕人


真理的僕人

在我們社會中有許多的「義工」、「志工」,把服務別人或作義務、或作志趣,但近來我聽到一個新的概念叫「法工」。

這是佛教禪修團體中所使用的新名詞,亦即禪修活動的舉辦,需要不少人協助張羅食、衣、住、行等大小事,使大眾禪觀修行能順利進行,而這些幕後的功臣就是「法工」為「法」服務的義工、志工

「法」(Dharma)在佛教是「真理」的意思;根本佛教認為真理的契證與體悟,必須透過禪觀過程來實現。意即透過身心止靜(修定)與身心觀照(修慧)的綿密鍛煉,止觀雙運,以達「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的目的。如此,禪修者即是真理的追求者,而代為打點庶務的「法工」,可謂真理追求者的護持者,或者更簡單的以「真理的僕人」說之。

「志工」(或「義工」)積極行善,無私地奉獻給需要幫助的人,這是令人欽敬的,然在佛教來說這主要是「修福」;若能有更多人來擔任「法工」,護持他人以及護持自己來探求真理,勇猛精進朝向涅槃解脫的實現,如此的「修慧」亦為佛教所注重的。

台灣佛教雖缺「義工」、「志工」,但更欠缺的其實是「法工」。此有待佛法修證之道的闡明與推揚,否則佛法帶人離苦得樂、止息煩惱的終極目的,恐將成為夢想與空談!2013.12.30林建德寫於花蓮中觀室)

2013年12月26日 星期四

佛法的四個核心

佛法的四個核心

佛教歷史源遠流長,佛法思想體系龐大,但總攝起來不外四個核心概念,分別為「緣」、「空」、「識」、「心」。

「緣起」是佛教思想的最根本,表示一切的生滅有無都是「因此故彼」的條件關係。萬事萬物既是即緣而起、即緣即起,就沒有絕對不變的存在,意即「無自性」,而以「空」說之。說「一切皆空」的同時,亦蘊涵「萬法唯識」,意味一切如幻似化,一切都是凡夫「識」的染著貪愛,而認定有什麼、是什麼。但否定的「空」與染著的「識」,到了後期佛教不再受到青睞,反更強調「心」的清淨、光明,主張人有自性清淨心,有如來藏、佛性,依此作為修行成佛的基礎。

如此,「緣」、「空」、「識」、「心」四字貫串佛法義理系統。其中「緣」是佛教根本法義,一切傳統、宗派皆以之為共理共義;只不過對於「緣」的理解不同,而後開展出「空」、「識」、「心」,以此代表「大乘三系」──此若以太虛大師分判即是「法性空慧宗」、「法相唯識宗」以及「法界圓覺宗」,以印順導師則為「性空唯名論」、「虛妄唯識論」與「真常唯心論」。

印順導師繼承龍樹菩薩的思想,綜貫阿含緣起和般若性空,闡揚緣起即性空、性空即緣起的中觀法義。唯識學雖認同阿含和般若,但認為阿含是聲聞乘而講得不夠,而般若雖為大乘卻講得不明(不清楚),一直要到唯識解甚深密意,為一切乘直顯真義,才是最上、最稀有!如此,般若經論之萬法皆空、空生萬法,猶如唯識學所說的萬法唯識、識生萬法,唯識和性空之間基本上是一致的,只是說法方式(「化儀」)的差異,而不是教理本身(「化法」)的不同。

可知,從阿含經教的「緣」、般若學說的「空」以及瑜伽行派的「識」,可看出佛法的一脈相承,乃是不同字詞詮解相近觀念,背後共同傳達的是無常、無我、幻化等內涵。但大乘佛法之後的發展,「常、樂、我、淨」遠比「苦、空、無常、無我」更吸引人,於是真心本心、清淨佛性取代無明所覆、愛染所繫的業識,而成為「別教」。只不過此特別教法或過於特別,甚而被認為不是佛法,或者是梵化、天化了的佛法。

總之,佛法三藏十二部教典包羅萬象,多彩多姿,然若此四大概念條理通貫之,則大致掌握佛法整體底蘊,而不至於歧出、偏失!2013.12.26林建德寫於花蓮中觀室)

2013年12月23日 星期一

永懷李老師

永懷李老師

李元松老師驟逝已有十年了,這兩天我復讀他的著作,生起對他的懷念。原本寫了〈彌陀最親切〉的「後記」(如附),但總覺意猶未盡,於是再把我對他的認識以及過往點滴,聊表數語以為紀念。

一如印順導師所表示,他和太虛大師之間「永遠是思想與文字的關係」;而我對李老師的接觸亦復如此,都是以「文字般若」來神會、相交。在我初識佛法之際,李老師的著作確曾伴隨我走過一段時日。

但在閱讀印順導師著作後,我思想已有轉向,為導師所揭示的佛法大義更為歎服,覺得找到佛教修行的答案,也確立自己佛教信仰的基石和方向。而或許因於「哲學人」求真、好辯的性格使然,於此同時也輾轉對李老師的論評產生遲疑,而有了回應的想法。

但這些都是過往,至今回想起我是既自豪、又慚愧。自豪的是我能為我所相信的據理力辯,慚愧的是我的魯莽和衝動。然而這就是年少,正因年少才會有這樣的氣盛行徑;我希望、也相信李老師會見諒包容我因直率的不友善、不禮貌。此如同李老師生前喜愛的偈句:「當仁不敢讓於師,正理昭然永在茲;只為酬恩當直說,文章得失已忘之。」(陳健民居士所作)況且李老師也是過來人,以「英雄出少年」之姿在教界迅速崛起,對教界不如法、傾頹現象直銳批判。

此外,閱讀了弟子們在他往生後一年所編輯的紀念文集,諸多情深義重的思念表述,讀之感之亦不免多所動容。李老師傾生命的一切護愛他身邊的人,如他說言:「就要永眠在今宵,願把一切都給你」;如果我是他的學友門人,我亦覺得很幸福。而他的英年早逝,不只是弟子們的損失,亦是台灣佛教界一大憾事。他是極具創造力的佛教英才,亦為今之俠者,種種善行義舉皆為現代禪師立下人格典範。晚年向佛教界公開聲明懺悔,以及徹底由禪轉淨,如此恢宏大度的立破開闔,更令人見識到他獨有的格局氣度,值為世人所欽敬!

世間上說「人亡政息」,但佛教當是「人亡法存」,所謂「見法即見如來」意即在此;特別是「以法為師」、「以自為光」乃李老師所倡導的佛法精神。縱然李老師之淨土轉向,聲明將所有現代禪書籍悉數燒燬,但他融會個人體驗的禪法特色,仍舊啟迪人心,亦具相當的傳承和探索價值。而如果今日佛光學、慈濟學、聖嚴思想等都能成為佛教學者探究的主題,我不認為李老師佛法理解的內涵與新意有任何不足。

「是非真假已忘卻,獨留情義落江湖」,作為一個他思想的受益者、挑戰者,我誠願他所留下的法教資產,以及曾經的時代貢獻,仍能為後人所傳誦、重視,乃至抉發和深究!

附錄
「現代淨」法友在我的部落格讀到〈彌陀最親切〉這篇文章,詢問是否能收入李老師往生十週年紀念集──我欣然同意,並表示是我的榮幸!

李元松老師如一顆閃亮慧星,倏地劃破天際,光彩奪目,然又瞬間消逝,剎那化為永恆,留給後人無限的懷念與追思。

李老師的悟性、才情、對佛法的體認、對人事的真誠熱情等,再再都令人難忘,曾為我年少初識佛理的一盞燈,亦給台灣佛教界注入嶄新的活力、朝氣!

而今「火焰化紅蓮」,他短暫生命所散發的光和熱,已成晶瑩剔透之紅蓮,但留下腳印足跡當不可磨滅,乃是歷史性的貢獻……

「傾宇宙之力活在眼前一瞬」──面對無常世間,「當下」是唯一可掌握的,也是慧星殞落留給我們的寶貴啟示!

謹此向李老師致上深重的謝意和敬意!
                                    林建德謹識於花蓮中觀室2013/12/22


2013年12月17日 星期二

夠用就好

夠用就好

這幾天和一位南傳上座部的法師通email,他說他對慈濟志業感到興趣,想到慈濟大學學中文並讀研究所。他向我說明他的種種,包括過去的修學背景以及未來抵台後的規劃,其中提到他嚴持上座部佛教的「不持金銀戒」,出家以來一直就身無分文,過著近似佛陀時代的「托缽」生活。

儘管如此,他說過去三十個多月以來,他到世界各地十八次,去過十九個不同的國家,參加如葛印卡(S N Goenka)等的禪修課程,期間他都口袋空空,但也都順利成行,沒有太大困難。

這讓我想到小學時讀到窮和尚與富和尚的故事。窮和尚邀約富和尚到南海取經,富和尚表示南海的路途遙遠,要等他購得馬車、駿馬等相伴才能成行,於是婉拒窮和尚。因此窮和尚獨自雲遊,靠著自己一雙腿、一雙手,捧著一個缽,沿路化緣前往南海取經。幾年後,窮和尚從南洋歸來,告訴富和尚沿途的經過,富和尚聽了後既佩服又慚愧!

誠然,人生目標的實現與理想的追求,財富資源是重要條件,但卻不是必要條件。「有心就有力」,錢財僅是工具,用來服務人生、探求意義,而不可反客為主,把手段視為是目的。

事實上,有些人勞苦一年掙得的錢,有人只要一個月、甚至一天就賺到了。因此,人生若以賺錢為目的,操煩庸碌一生,豈不成了傻瓜?因為他永遠有賺不完的錢,永遠不會成為最富有的人,永遠有人比他賺錢更輕鬆、更快速。而他就好像飬養在籠裡的白老鼠,每天奮力跑轉輪卻自以為是向前。

人不能向內收攝,從精神中得到富足,就只好向外攀求,從佔有、控制中尋得確定感與安全感。因此名利等欲望的追逐,可說是內心空虛的表徵,藉外在的有什麼(利)、是什麼(名),來證明自己確實有什麼、是什麼,讓微脆的自己撐起一點自信和尊嚴。然而這些都是飲鴆止渴,因內在虛無終究不能藉外在名利填補,還是必須靜心深觀直視內在真實的自己。

例如投身宗教修煉的行者,捨離對物質的依賴,成為信仰實踐的一環。在各方面都不足、都欠缺的時候,試驗自己的心是否能得到安頓,棄俗樂而以法樂為樂,從信仰中感受清淨、輕安和喜悅。

如此,在擁有中過好生活並沒什麼稀奇,相對的,在匱乏中仍體驗幸福,那才是真本事、真工夫;一如《莊子》所說,高尚生命的境界在於「無待」,唯此「無待」才能自在逍遙的悠遊。

總之,財富夠用就好,且問題不在於多少才夠用,而在於是否知足。若知足者,不管得失多少,任何的擁有都覺幸福,也都深懷感恩。關鍵是在豐衣足食之後,我們為自己生命的美善,以及他人生命的美善,做出多少貢獻,創造出多少永恆性的實存價值?2013.12.16林建德寫於花蓮歇心居)


2013年12月15日 星期日

《老子》打油詩

以下是我多年前為《老子》所寫的打油詩,野人獻曝一番:

道家老子為宗師
五千餘字發省思
循循善誘除愚痴
天人合一入真知

老子學說玄又玄
文字有限言難詮
瞻之在前忽後焉
虛靜觀復探本源

道常無名不可說
說不可說已是說
且將視為準備說
為說而說不可說

世間兩兩非常道
轉轉深來轉轉妙
若欲貫通其旨要
敬奉老子為良教

天下萬物生於有
有返歸本生於無
有無相生又相成
輾轉運行妙如神

中醫兵法和拳術
道家心法體現處
等閑之輩難契入
修道真人所能悟

2013年12月8日 星期日

逆增上緣

逆增上緣

2013九月政爭,國民黨「自家人」步步進逼,立法院長王金平以他們都是他心目中的「菩薩」,給他「逆增上緣」,使他保持平靜,以「平常心」來面對世間各種事物的因緣。

對「馬王之爭」的細節我並不關注,也不確定王院長是不是佛教徒,只是在動盪紛擾之際,王院長引用了佛家的話語,促發對「逆增上緣」的思索。

在佛法中,「增上」依字面理解是「增益向上」,即人世間不同的狀況、處境(或言緣分、因緣),有些是從正面幫助人成長,稱作「順增上緣」;有些是由反向的考驗、打擊來達成,就稱為「逆增上緣」。如此,任何遭逢際遇都是好因緣,不管是貴人相助或是惡人相害,都是促進我們向上、向前的動能和力量,都要心存感激!

四肢殘缺的澳洲青年尼克(Nick Vujicic)立定以「激勵他人」為生命目標,而既要「激勵他人」,首先自己要活得很好、很快樂,才可能為榜樣;其次把自己融入他人中,給人希望和信心,於此肯定自己並忘卻自己的不幸。他在自傳中引《聖經雅各書》說:「百般試煉中,都要以為大喜樂。」讓自己身體的缺陷成為一種祝福,只要態度正確、心靈健全,即便是殘破身軀,仍舊有美好生命。我國口足畫家謝坤山同樣也如此,在意外中失去兩條手、一條腿和一隻眼睛,但笑容的陽光燦爛顯少人能與之相較。

誠然,在困境中成長的人會有最美的夢想。外在身體的殘缺已是事實,但內心的富足卻操之在己。換言之,身體的病痛、殘疾,僅意味著心靈必須比別人更堅強,而如果殘破的身體換得的是堅毅的心志,此非也「焉知非福」呢?

可知,真正的強者不是在一帆風順的坦途中鍛造的,而是百折不撓、鐡鍊成鋼,在動心忍性中增益所不能。因此面對逆境,沒有其它選擇,只有比別人更堅強。

特別對於他人無情無理的攻訐、打壓,如證嚴法師《靜思語》說:「沒有人扯後腿,就練不出好腳力。」世間事就是如此,常常在想不到的情境下遇到某些人、某些事,給予許多阻力和考驗。一如證嚴法師創辦慈濟志業,縱然是件善事、好事,過程中的險阻、考驗等等,辛酸皆不為外人所知。但這就如佛教說的,他們都是「菩薩」,透過下拉的方式刺激你向上攀升。

雖然逆境常令人無助、困頓,但人生之艱難不在於挫折打擊,而在於挫折打擊下仍保有熱情和鬥志。一來堅定信仰的慰藉,祈求心靈平靜,二來也反思自己可能的過失,第三衷心祝福、原諒對方,謝謝他給你成長及檢視自己的機會,第四透過行動及努力證明自己,讓自己因此變得更好、更進步。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我想在逆境中只要心志堅實,理想高遠,不只能迎向四面八方的風,更能勇敢逆風而行、振翅高飛!2013.12.08林建德寫於花蓮歇心居)

http://www.youtube.com/watch?v=ERGtYUeQv_8

 

蕭煌奇   逆風飛翔
作詞:賴鈺婷 作曲:蕭煌奇 編曲:倪方來
不夠聰明 你說你 注定失敗很徹底 很努力 總是得不到肯定
不夠幸運 你說你 注定飛不上天際 就快要 失去繼續的力氣
親愛的寶貝 有我陪著你 鼓起勇氣 拋開傷心
因為青春 就該好好闖一闖 要飛翔 要尋找 真理想
不要 害怕失敗會受傷 努力啊乘著夢想往前 別說累
總有人在你身旁 為你加油啊 逆著風也要飛翔 很辛苦也要堅強
帶著夢想 去飛翔 努力啊乘著夢想往前 別怕黑
總有人在你身旁 為你祝福啊
逆著風也要盼望 很受傷也要勇敢(飛翔)也許會失望 也許很受傷 跌跌撞撞 失去 方向
但是青春 就該勇敢闖一闖 去飛翔 去尋找 真理想
親愛的你 別在意 別管一路風和雨 做自己 星光多麼的美麗
安安靜靜 我和你 笑看那些不如意
只要你 不怕風雨 你看人生多麼的美麗

2013年12月2日 星期一

苦難之意義

苦難之意義

奧地利精神分析學家傅朗克Viktor E. Frankl, 1905~1997)曾身處納粹集中營,在軀體與身心飽受煎熬、磨難之際,始終告訴自己常保心智獨立與精神自由,回憶與想像一切過去的美好以及未來可能的美好,以渡過慘絕人寰的悲苦生活,進而開展其「意義治療學」Logotherapy──此或可稱「道」(Logos)之治療學)

「人唯有心智獨立,才能獲得精神的自由!」傅朗克如是說。誠然,佛典說:「無人縛汝,自想為縛」,唯自己是自己的牽絆與束縛,沒有人可以剝奪任何人的快樂。此「自想為縛」以白話來說,就是「庸人自擾」,可說痛苦是來自於思想的錯誤或思維的不夠深刻,用佛教詞語就是「無明」。

苦痛之面對乃佛教所專擅,佛教「四聖諦」即是環繞在苦痛為中心的觀照,以「未知苦,焉知樂」的鋪陳架構,導引而達「離苦得樂」的目標。而流佈的三藏十二部聖典,即是給人撐腰,提供超越苦痛的智慧和方法,使人在逆、順二境中力求增上。如所謂「煩惱即菩提」,意味任何苦痛無非是「對境練心」,從中提昇道德修養(戒)、淬煉心志耐力(定)以及深化洞觀見識(慧),佛法的解脫道即是以戒定慧三學為核心骨幹。

此外,想到別人的苦痛,自己的苦痛就不算什麼,而且與其為自己安樂盤算,更該時時想到他人苦難。佛法之「自通之法」要人將心比心,一方面既要「苦人所苦」,對他人苦痛感同身受,一方面也要「見苦知福」,從他人的苦痛經歷中學會知足和感恩。以感受他人苦痛、拔除他人苦痛,不斷昇華自己、奉獻自己,終至超越一切苦痛,這就是大乘佛法的菩薩道。

傅朗克的意義治療學不只是探索意義(search for meaning),而且是探索「終極意義」(search for ultimate meaning),人一旦對「終極意義」有所思索,一切的苦痛將不再是苦痛;如傅朗克所引尼采之話──「知道為何,就能承受任何」(He who has a why to live can bear with almost any how)。或者說,人之所以痛苦,其一是缺乏意義的探索,或者意義的探索過於淺薄,而這就如同佛法所說的「無明」。

「苦」是生命實存的經驗現象,佛法對於「苦」的認知既不是「惡」、也不是「罪」,而只是「無明」,此「無明」即有賴於意義的探索。於是乎,佛法本身即是一種「意義治療學」,「滅苦」即等於「療癒」。而如何結合佛法與意義治療學,開創佛法式的意義治療學Buddhist Logotherapy),我滿心期盼著!2013.12.01林建德寫於花蓮歇心居)

2013年11月25日 星期一

佛法中的兩種修行


佛法中的兩種修行

佛教八萬四千法門,然依機設教所度化的對象大致可分「信行人」和「法行人」兩種。顧名思義,「信行」乃以信仰作為修行進路,通常適應於感性強而理性弱的眾生;相對的,「法行」重於法、真理的論究探索,理性強而感性弱為其特點。

當然,此兩者未必截然二分,很有可能感性和理性兼具,使得「信行」和「法行」並重;所以此處僅是初步劃分,依傾向比例的多寡而暫做區別。

關於「信行」和「法行」,這裡引用星雲法師的譬喻解說之:當年幼小孩又吵又鬧,我們可「誘之以利」,告訴他別吵別閙,乖待會就給他糖吃,這是因應小孩哭閙的一種方式。然而,我們也可以「說之以理」,說道理給他聽,使他懂事懂理而不吵不閙,如此也是一種方式。

相對於前者,後者是較困難的,但卻是更重要,不是暫時性轉移問題,而卻是直接面對問題、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星雲法師表示,他之所以重視教育,積極培育人才,目的即在於此,能令佛法有正確認識,而不至落入迷信與盲從。

此譬喻亦對應「信行人」和「法行人」兩種修行模式。前者如佛教的淨土法門,刻劃極樂世界的美好,使人趨之若騖,在虔信下紓解苦痛,猶如給糖令小孩心滿意足而安靜、安定下來。然就法行人而言,信仰不是首要關注,實相證知才是目標,使能「見真實而得解脫」,即以智慧之照見而不起煩惱,如小孩明白事理後不哭不閙。

如此,似顯示「信行」和「法行」間的優劣判定。事實上,「法無高下」,只是「人有利頓」,故與其說佛教輕視「信行」,倒不如說佛教更推重「法行」,認為「法行」之以實相、以智慧為歸向的修行模式,更顯示出佛教精神和理想之可貴,展露佛教不共於神教、有別於神教之信仰特色。

然不是每個人都「依法不依人」,以理性自力方式抉擇真理,因此方便教化的開展就有必要。所以對於「信行人」和「法行人」兩種,佛法就有「方便道」及「究竟道」二路,前者重於慈悲度化,「更以異方便,助顯第一義」,透過方便法門助益佛法第一義之顯揚,而後者重於智慧開演,「正直捨方便,但說無上道」,捨離過時方便而直示究竟真理。整體佛教的修行不外是在信行和法行、方便道和究竟道間圓滿完成!2013.11.25林建德寫於花蓮歇心居)

求其放心之道


求其放心之道

在生命教育課程中,常會問「如果生命只剩三個月,你會做什麼?」等相關問題。當然其間答案不一而足,多半是陪家人、旅遊等;但這只是想像臨終前的可能情景,未必感受到死亡的緊急與迫切,而能有真誠的回應。倘若問題稍作調整──「如果生命只剩三個月,你還會做你現在所做之事?」如此提問的直接逼視,更令人審省當下所為的意義與價值。

當我讀到佛典說:「彼等不修身、不修戒、不修心、不修慧,論阿毘達磨論、毘陀羅論,陷於黑法!」心頭凜然一震,實可謂「當頭棒喝」。如果不能依教奉行,如法修持而啟悟智慧,則一切佛學的論議終是枉然,仍舊是無明覆蓋、煩惱粗重的愚夫痴漢,所得的僅是佛法的毛、皮,或最多是肉,而遠不及於佛法的骨和髓。

證嚴法師不以經教義理探索為宗,不空談玄理境界,強調力行篤實的重要性和優先性。她曾對親近她的高學歷弟子不假辭色,應機直指他們的局限及盲點,曾說:「博士」有什麼用,三千煩惱剪不斷,遠不及於一個「博土」。(此可見盧蕙馨教授《人情化大愛》一書,頁44)意即,學者書讀得多,但貪瞋痴煩惱不見得少,卻反而可能更多;相對的,許多不識字,草根性、鄉土味濃厚的志工,卻樂於行善助人,生活過得更加安適自在。

誠然,教授、博士有什麼用,知識智性的發達,不代表私欲貪念的減少,卻可能更為深重;猶如富人有錢卻也不代表快樂,反而有更多的計較和擔憂。佛法所說的「所知障」,即是學者被自己的知識所障蔽,不只學不能致用,反而致庸、致俗,乃至於致苦。

如此,反問自己:如果生命只剩三個月,我是否還會做目前在做的事?──雖然教書、寫論文等是我想做、該做的事,特別是所教、所寫是佛學和哲學此等我深感興趣的,然而我總覺得生命有個缺口,總覺在遊神、玄思中尚未得到全然暢快的適意感。

我想知性的探索已不能完全滿足我,當初學哲學、佛學的初衷再次召喚著我。我覺得自己該有新的調適,或說是回歸,力求把所學、所思、所寫、所教,緊扣在「求道」,亦即佛教對「解脫」的終極關注。

孟子說:「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指出為學求道別無其它,但求把忘失的心找回來;佛法修學亦復如此。佛典之千經萬論,不只開顯實相,而且也導向涅槃。我希望未來在佛典的研讀探索中,不只累積佛法知識,而且能默會、涵養深刻意蘊,而令身心實質受益。如此之「解行並重」,應才能趨近佛法的心髓。2013.11.24林建德寫於花蓮歇心居) 

2013年11月17日 星期日

意識型態與思想解放


意識型態與思想解放

近二十年的哲學教育,使得我高度嚮往自由思想的風氣,也重視多元觀點的激發和激盪;相對的,對團體中特定的意識型態即顯得敏感,面對集體意識時感到不太自在。

例如過去在軍隊服役時,不自在感就相當強烈。如國父孫中山所說:「軍人沒有自由」,因此軍隊裡唯求奉行主義、效忠領袖、服從命令等,沒有自由追求可言,特別是思想的自由。而在軍隊中呼口號、唱軍歌等例行訓練,雖說是信念信心的強化、鞏固,但同時也是意識型態的根植、拓印。所以在軍校或軍隊裡,頗難去提倡多元思考與開明觀點的可能。

雖說「團結就是力量」,因齊心協力可引發強大的效能功用,但若是在錯誤意識型態下所集結成的力量,其後果亦相當可怕。如過去德國納粹民族主義之屠殺猶太人、日本軍國主義之侵華戰爭、紅衛兵的文化大革命,乃至現今極端信仰份子的恐佈攻擊活動,都是偏激意識型態下的偏差作為。

雖然這些人都有堅定信仰,依信仰而有沛然莫之能禦的動能,誓死如歸,然一開始立意發心錯了方向,再怎麼樣強大的氣力都僅是枉然,只是徒增自己和別人更大的傷害和痛苦。

無疑的,人需要一定的觀念(idea)或價值觀,以及一定的理想(ideal),作為立身行事的方針,但若缺乏自覺反思,易使得信念理想成為某種僵化的教條,形成某種意識型態(ideology),而產生負面的效應,如同牟宗三先生說的「觀念的災害」,因此牟先生將ideology譯為「意底牢結」,指涉人意念深層底下牢固的死結。

面對「意底牢結」,哲學的教育和佛法的薰習就顯得重要。在哲學陶冶中,重視自我批判、自我省思,時時想著我可能是錯的;同樣的在佛法修學中,亦著重於此。佛教十二因緣說即以「無明」標示人生死流轉的源頭,表明人類的根本問題在於思想、觀念或見解,唯有勘破無明、解放思想,方能邁向正覺和解脫。

此外,龍樹中觀學更是摧破無明暨「意底牢結」,強而有力的猛藥。如龍樹《中論》說:「大聖說空法,為離諸見故,若復見有空,諸佛所不化。」亦即,佛陀教說「空」的思想,目的是為「離諸見」,遣除一切顛倒妄想,然而愚昧眾生了解到「­空」,反而又執著起「空」,令諸佛不知如何教化。如此,佛典即有「空亦復空」之說,表明「空」的本身仍舊是「空」,最後無一法可得、無一法可執,而實現究竟的解脫。

此空性的教說,在般若經教中強調再三,如《金剛經》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所謂佛法,即非佛法,是名佛法」等等即是。因此,執念深如我輩者,實應多誦讀、思維佛教性空法義,在蕩相遣執過程中,不只使思想得以解放,也令視野和心量不斷向上超升,直至生命的最高境界!2013.11.17林建德寫於花蓮歇心居)

 

2013年11月10日 星期日

彌陀最親切

彌陀最親切

人世間磨難愈多,痛苦愈深,愈感受到信仰之可貴,特別是易行道信仰之可貴。《佛說阿彌陀經》中說極樂國土裡「無有眾苦,但受諸樂」,所以名為「極樂」;在這樣的世界中,如何不令人傾心?不令人悸動?

在此國土裡,七重欄楯、羅網、行樹,皆由珍寶周匝圍繞,有七寶池、八功德水,池底純以金沙鋪地,四邊道路皆由金、銀、琉璃、玻璃合成,樓閣亦以金、銀、琉璃、玻璃、硨磲、赤珠、瑪瑙而嚴飾之。池中蓮花大如車輪,映照出青光、黃光、赤光、白光,還散發微妙香潔氣息!

此外,極樂國土常作天樂,晝夜六時妙華天散,還有各種鳥類奏出清雅之音,演暢五根、五力、七菩提分、八聖道分等法,令此樂土眾生,聞是音皆起念佛、念法、念僧之心!

之所以名「阿彌陀」,乃以彼佛光明無量,遍照十方,無所障礙,且彼佛及其人民之壽命亦無量無邊阿僧祇劫。而常隨阿彌陀佛之聲聞弟子皆阿羅漢,亦有不可勝數諸菩薩眾,所有眾生皆達不退轉地(阿鞞跋致),其中一生補處、即將成佛之菩薩為數甚多,亦以無量無邊計之。

諸上善人俱會一處的極樂世界,應當發願生於彼國,然而卻也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得生彼國,其中執持名號、憶佛念佛乃為要門,如經上說:

     舍利弗!若有善男子善女人,聞說阿彌陀佛,執持名號,若一日、若二日、若三日、若四日、若五日、若六日、若七日,一心不亂,其人臨命終時,阿彌陀佛,與諸聖眾,現在其前。是人終時,心不顛倒,即得往生阿彌陀佛極樂國土!

對於阿彌陀佛不可思議功德之利,不管東方世界、南方世界、西方世界、北方世界、下方世界及上方世界等恆河沙數諸佛,皆於其國出廣長舌相,遍覆三千大千世界,誠告諸眾生等,當信是稱讚此不可思議功德,此為一切諸佛所護念經。

所謂「一切諸佛所護念經」,意味著任何人聞是經而受持者,及聞諸佛名者,皆為一切諸佛之所護念,皆得不退轉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釋迦佛雖於娑婆國土行難行道,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但為諸眾生卻開此易行道法門,而說一切世間難信之法,此更為甚難;當在聞佛所說後,歡喜信受、依教奉行!

以上簡說《阿彌陀經》的概要。如經上所說,若真有個世界名為「極樂」,只有美善、沒有醜惡,只有光明、沒有黑暗,只有圓滿、沒有殘缺,只有喜樂、沒有苦痛,如此,世間幾多傷心事,唯入彌陀願海乃得消,哪有不求往生的道理?

雖然淨土宗視龍樹菩薩為祖師之一,但考之龍樹《十住毘婆沙論》說:「若有易行道疾得至阿惟越致地者,是乃怯弱下劣之言,非是大人志幹之說。」即龍樹認為依易行道速求不退轉地,乃是對怯弱低劣眾生而說,真正的菩薩、大丈夫不應以此為志。相對的,菩薩為求正覺、為達不退轉,更應不惜身命,駐留五濁惡世穢土中,晝夜精進如救頭燃的修行度眾。

龍樹菩薩以大誓願力,精勤勇猛,期勉菩薩道行者,此立意甚為高遠、壯美,然回歸現實世間,又有多少人能生生世世乘願再來,在救苦救難過程中歷經一次又一次的苦難?相對於此,淨土法門所鋪陳刻畫的美好境界,自有吸引人處,淨土宗在漢地裡落地生根、開枝散葉亦不難理解。

我雖以菩薩常道為立命所在,但聽聞彌陀信仰亦不免欽羡,時而深受感召、啟悟與療癒,如《淨土發願文》說:「一心皈命極樂世界阿彌陀佛。願以淨光照我,慈誓攝我;我今正念稱如來名,為菩薩道,求生淨土。」特別在人最脆弱、最無助,油盡燈滅之際,信仰成為唯一的慰藉力量,如《發願文》所說:「承佛慈力,眾罪消滅,善根增長;若臨命終,自知時至,身無病苦、心不貪戀、意不顛倒,如入禪定;佛及聖眾手執金臺來迎接我,於一念頃生極樂國,花開見佛」人在生命的盡頭,若能在佛菩薩慈光接引下善終往生,完滿人生最後一段路,我想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

是的,在信仰中安然離去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現代禪李元松先生雖以「禪」為名盛極一時,但仍說皈信彌陀是這輩子最幸福的事,人的一生憨憨的念佛最好!晚年他體弱病痛纏身,更是放手一搏,徹底由禪轉淨,唯以彌陀信仰為終極依歸。

「至心信樂,願生彼國」──我雖不能至,然心嚮往之!感恩淨土法門、讚嘆彌陀淨土,願千經萬論導歸極樂,世間無數的苦痛靈魂永得安息!

南無阿彌陀佛

2013.11.10林建德完稿於新北力耕居)

2013年11月3日 星期日

虔誠之相遇

虔誠之相遇
 
前幾天我們宗教所邀請陸達誠神父來演講,我有幸接待他,近距離和他接觸互動,心中留下美好的印象!
 
陸神父是輔大宗教系的創系主任,在宗教界與學術界具一定知名度。四、五年前到我們所上擔任評鑑委員,我即對他宗教師氣質感到親切,一如莊子所說的「目擊道存」。
 
陸神父與我們分享了許多,包括理性和信仰的看法,德日進結合創造說與演化論的神學觀點,以及德日進的「愛能量」說,還閱讀神父所寫德日進和女性友人的精神式愛戀。在演講中,他談到1965年梵諦岡大公會議表達對非基督宗教的友善態度,及談到他和唐君毅先生的書信往來,推崇唐君毅為哲學家立下了精神典範。此外,神父也分享他的信仰體會,提到他的兩位哥哥為堅守天主信仰而入獄達21年,坐穿牢底唯一的支撐仍舊是信仰,唯想到耶穌所受的苦難,一切的苦難都不復多言。
 
由於對神父所說的諸多議題感到興趣,我央請他把相關資料複製給我,神父也大方的答應了,使我閱讀到他所寫的許多文章。如一篇論及到「清貧」,表示他從十八歲棄家修道以來,誓發貧窮、貞潔及服從三願,終身都在修會團體中活動,自民國六十五年學成歸國,一切收入包括每月領取的薪水及私下的寫作演講,全數歸公,也表示他退休的三百多萬元也都上繳修會,沒有個人積蓄。聽到神父如此之「守貧」,也讓我為天主教神職人員之無私奉獻,生起由衷的景仰和敬意!
 
此外,陸神父一些細膩的小動作,心中常有別人,常把他人的需要放在心上,也令人倍覺溫暖。例如在送神父到花蓮火車站的途中,我表達我生活中遇到的困擾,他除分享他的經驗外,回台北後也寄了勵志的話語以資勉慰。我回信向神父說,我從他的交談和演說,以及文章的閱讀中,感受到的不只是知性的啟發,還有宗教情懷的感悟,盼日後還有機緣向他學習!
 
「在遙遠的地方,一切虔誠終當相遇!」──如果我不是佛教徒,我願成為天主教徒,共同面對這世間的苦難,並以「愛」來超克和化解。在慈濟團體這些年來,諸多苦愛交織的人生體驗,彷彿經歷脫胎換骨的過程,汲取在學術界無法吸收到的生命養分。我想,一個學者的一生若只有學問和學術,如此的生命是乾枯、貧乏的;相對於「為學」,更重要的當是「求道」,而陸神父給了我一個榜樣和模範,成為我愛智旅途中效法的對象!2013.11.02林建德寫於花蓮歇心居)
 

2013年10月26日 星期六

以直報怨與以德報怨


以直報怨與以德報怨

  人世間有許多無奈的事,必須面對各種不合理的對待,包括無理的否定、傷害、污衊、辱罵、騷擾、攻擊等,此或可統稱為「怨」。而面對「怨」,古來有兩種方式,一是「以直報怨」,另一是與「以德報怨」。「以直報怨」,顧名思義,乃直率地因應此不合理,力爭公平和正義;而「以德報怨」是不與其一般計較,退一步海闊天空,反倒去善待對方、友愛對方。以下就此兩者表達一些初步的想法:

(一)、以直報怨

儒家是講「以直報怨」,而不是「以德報怨」,至少在《論語》中孔子是這樣表示的。有弟子問孔子說「以德報怨」,其覺得如何?孔子回答是:「以直報怨,以德報德。」可知,孔子對於是非對錯乃是清楚分明的。

或者說,「直」在《論語》中是個重要的美德;如「益者三友」中,其中一個即是「友直」。而且表示,寧可在一個講理的法治國度中處處受罰,也不要在一野蠻無理的社會裡生活,如《論語》中柳下惠寧可「直道而事人」,而不願「枉道而事人」,即說明了這個道理。包括在「擧直錯諸枉」與「擧枉錯諸直」間,《論語》兩次提到「擧直錯諸枉」的重要,認為「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而且說「擧直錯諸枉,則民服;擧枉錯諸直,則民不服。」換言之,孔子認為,人生在世要作個正直、直率的人,能認清是非,不做鄉愿。《論語》:「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又是一例,認為人的生存要依於正直,若不正直也能生存,那只是一種僥幸而免去了災禍。

雖然直率、正直是《論語》中強調的觀念,但技巧與方法也是很重要的,否則直而無禮、直而放肆,將顯得突兀與魯莽。《論語》中就記載有父親偷羊,而孩子卻主動告發──孔子表示他所謂的正直不是如此,而卻說「父爲子隱,子爲父隱,直在其中矣!」此除了強調人倫孝道的重要外,也認為正直的表現方式,可以是有彈性的,而不是粗糙、粗劣的。(當然,父爲子隱,子爲父隱」其中仍有諸多價值暨道德反思的空間。)  

(二)、以德報怨

   《論語》「以直報怨」、「以德報德」,背後所彰顯的是合理、公義、公道、是非分明等價值觀;相對於此,老子《道德經》提到「以德報怨」的觀念。而此「以德報怨」可在何種脈絡下理解?──當別人帶給你傷害,讓你痛苦,而你卻以恩德相報,這是怎麼樣的思維及心境所能辦到的?

  「以德報怨」在宗教中表現的最為徹底,大凡所有的宗教,皆傳遞著「以德報怨」的訊息。基督宗教說:「當別人打你的右臉時,把你的左臉也給他打」,以及「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等,即表達此一意涵,而且可看出其間核心基礎在於「愛」。此外,佛教所說的「無緣大慈,同體大悲」,此大慈大悲所表示的境界也在於此;又例如證嚴法師常說的「普天三無」──「普天下沒有我不愛的人、沒有我不信任的人、沒有我不原諒的人」,這也是大愛極致的展現。

大愛或真愛是連敵人也愛,初步看來何等不合邏輯。就常人思維而言,多傾向於「以直報怨」;意即,若別人打你的右臉時,你不是也打他右臉,就是打他左臉,怎麼可能連左臉也給他打?──然而,這就是「愛」!往往讓人看似愚蠢的行為,背後卻常有偉大的情操,而這樣偉大的情操未必是一般人所能作到的。

可知,愛與慈悲是「以德報怨」背後重要的要素,就一般人來看很愚蠢,但其實卻很偉大。而此一作法,某種程度也顛覆了人們對是非、對錯等的制式認定,一如《靜思語》所說「原諒別人就是善待自己」、「不要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等,告訴我們以暴不能制暴,仇恨也不能化解仇恨(如沾滿血的衣服用血水清洗永遠洗不乾淨)。而倘若我們選擇諒解,就是一種釋懷和放下;此釋懷放下的同時,不只讓自己遠離痛苦,同時也令心靈境界昇華。

(三)、「以直報怨」與「以德報怨」間的辯證

若問「以直報怨」與「以德報怨」兩者之間,何者境界較高?還是不同的情境有不同的面對方式?抑或是不同性格的人會有不一樣的處理方式?或者說,在正義與大愛、理智與情感、公道和溫暖、批判與諒解等之間,其先後優劣等該如何衡量呢?

以上是價值抉擇暨倫理學探討會遇到的問題。但這兩者間或許是相通的,存在於一種輾轉的辯證關係,而未必截然對立。意即,談正義、公平的背後,其實含有「愛」的層面,而且在談「愛」的同時,可能也是為了實現與追求某種公義。

換言之,宗教談「以德報怨」,但絕非不重視正義原則,而是另有一套正義觀。例如宗教徒的世界觀,往往與一般無信仰者不同,宗教認定有來生,或者有所謂永恆的生命,如基督宗教有天堂、地獄之分,佛教有三世業報說,如此機制的訂立,背後已蘊涵一套正義的追尋。

如基督宗教說「因信稱義」,認為公義是透過對上帝的信仰來實現的。人世間沒有所謂的公義可言,現世的利害得失並不是恆久的,都只是浮光掠影,而要重視來世的至福。因此《聖經》說:「我的國不在這個世界」,要人不以此生的福禍為福禍、得失為得失。同樣的,佛教強調因果報應,認為在業力法則下,一切的善行終將得到善報,惡行得到惡報,不容絲毫之差,只是報應的時間、地點及方式等各有不同。

如此,「以直報怨」與「以德報怨」間,或者所謂的公義與愛,兩者間未必毫無關聯,甚而可說是緊密相關的。而宗教家的「大愛」之所以異於「婦人之仁」,其一也在於「見識」的不同,能以智慧明斷而愛所當愛,在實現愛的同時顧及到公義之原則。

「以直報怨」與「以德報怨」兩者之間,或可用佛教所說的「二諦」來詮解。其中「以直報怨」乃是「世俗諦」,即對於世間是非、對錯、善惡、真假、凡聖等有著明確的分判,不和稀泥;而「以德報怨」屬「勝義諦」,在此一層次中超越一切二元對立,進入非善非惡、非對非錯等的絕待境界。而依龍樹《中論》所說:「若不依俗諦,不得第一義,不得第一義,則不得涅槃。」可知世俗諦與勝義諦間並不是對立或矛盾,而卻是相依而成的,乃是一個連續性的動態過程,而當中也可能涉及到「手段」(means)及「目的」(end)的靈活運用。

  總之,人我之間繁複的對錯是非,常令人感到棘手、神傷,其間除求無愧己心外,要不就「以直報怨」,要不就「以德報怨」。而佛教之談「空」,對人世間的價值取向,自有一套觀點,如佛典的「二諦說」即是,依此或可調和「以直報怨」與「以德報怨」兩種看似對立的主張。如此,佛教的大慈大悲,雖傾向於認同「以德報怨」,但未必就否定「以直報怨」,而仍有一套正義的堅持,其中端賴於佛法辯證深意的掌握!2013.10.26林建德寫於花蓮歇心居)

2013年10月20日 星期日

祈求的藝術

祈求的藝術

每個人一生中都有很多追求,如希望身體健康、事業順利、家庭美滿、妻賢子孝等。但如果凡事都可藉祈求而得,這世界就沒有公道公理了。因此佛教在業力的觀點下,因果如如,重視的是人本身的盡心盡力,只是在努力過後,為求心安而有所祈求。此與基督宗教重禱告,重於向上帝祈求以得庇佑,恰異其趣。

祈求有多種形式,如祈求是為了自己、祈求是為了他人、祈求是為了自己與他人等之分。如果是為了自己,那是種「欲望」,為了個人欲望的滿足。相對的,祈求是為了他人,或者為了自己與他人,那是種「心願」,希望他人與自己都能順心如意。

如此,祈求若為滿足欲望,或為完滿心願,兩者大有不同。如很多年輕學子希望考上醫學系,然若僅是圖個待遇好、福利多、社會地位高等,此即是「欲」;相對的,希望能助人、救人,盼以一已之力令病者脫苦等,此即是「願」。兩者之別,在於「欲」是種野心,而「願」是種壯志。《華嚴經》說:「不為自己求安樂,但願眾生得離苦」,大致就顯示兩者的不同。

如果天上神明會因人們自私的祈求而「滿其所欲」,這樣的神明必不高階、高段;所謂「物以類聚」,祂必和膜拜者一樣,重於個人的私心和貪欲,以功利利益為導向。因此,縱然滿其所欲,然找後門辦事的代價所費不貲,不免要供祂所用、所差遣。相對的,祈求是為「遂人所願」,願他人一切都好,此大我、無我的精神,顯示信者人格素質之高尚以及所信者神格之高超。

佛教與多數的神教信仰不同,重視祈求之餘,更強調自力、自依止。祈求於佛菩薩、龍天護法等,僅是種權宜方便,乃為應急之需,暫時性謀個便利;猶如現金不足而急須用款,只好向銀行預支借貸,待他日盈收後奉還或加倍歸還。當然,也有可能對方拒絕借貸,回過頭來還是得靠自己,求人不如求己。如此除了自求多福外,更要「自求修福」!

認識佛教愈深,愈不向外祈求些什麼,卻是「反求諸己」,愈往自己內心探求,而且有所求、有所不求。如證嚴法師之「三求三不求」──即與其求身體健康,倒不如求精神敏睿;與其求事事如意,不如求毅力勇氣;與其求責任減輕,不如求力量增加。

總之,正信佛教的祈求有兩個重點:第一、不為自己而求,反能祈求別人更好;第二、即便為自己求,也不是求物質的安適或享樂,而是求慈悲和智慧的增進,求心力的堅韌與強大。倘若如此祈求,才可謂識得祈求的藝術!(林建德完稿於花蓮歇心居101.1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