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0月31日 星期五

苦難與美善

苦難與美善

證嚴法師創辦慈濟的宗旨是為了解救世間苦難,以「慈悲濟世」、「慈善救濟」為名,故名為「慈濟」。然而,當我們時刻念及世間苦難時,很容易對現實人生失去信心,對一切也不再有美好想像。

相對於世間苦難,慈濟更嚮往社會的祥和與世界的美善,因此除了「苦難」之外,「美善」也是證嚴法師和慈濟社群最常提到的詞彙。

慈濟文字和影像紀錄的志工團隊,就稱為「人文真善美」。各種美善的故事,正是透過對苦難眾生的關懷陪伴而被記載下來。慈濟的人文志業,包括大愛電視台,其目的也在於傳播人間的美善。

因此,如果只談苦難而不談美善,也會失之偏頗。

正因為有苦難,我們才更嚮往美善;或者說,正因為有苦難,我們才更要去實現美善。

苦難與美善兩者看似遙遠,實則並行不悖,相互平衡。

知苦而念善,透過減少惡行、擴大善行來實現美善。正如證嚴法師既重視念苦,時常觀照世間苦難,也同樣強調念恩,處處表達感恩。苦難與美善,成為慈濟的「雙修」法門。

對一般人而言,若對苦難的悲心過於強烈,很容易因此而感到憂鬱焦慮,甚至變得消極悲觀。因此,多談美善、強調光明面來驅散黑暗,當是一種正向思維的引導,深化愛來消弭苦、提倡善來遠離惡。

佛教後期大乘佛法的發展,顯發「清淨佛性」多於「無明煩惱」和「般若空性」等,想必也是迎合普羅大眾的理想期待,如此而廣泛地普傳開來,多談美善甚於苦難亦復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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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自網路

慈心不食肉是人類的義務還是超義務?

超義務之於蔬食的關聯性——

慈心不食肉是人類的義務還是超義務? 

近幾年來,我執行素食相關的研究計畫,旨在推廣素食主義,以契合證嚴法師的教導、慈濟理念以及佛教精神。從佛教觀點推廣素食,自然是基於大乘菩薩道的精神,而其核心宗旨便是「慈悲」。 

佛教認為我們必須對所有人類懷有慈悲之心,這一點毋庸置疑。

然而,除此之外,其他眾生呢?

我們是否對其他有情眾生,尤其是動物,也負有義務?

我們的責任或義務是否僅限於人類?還是對動物的生命亦有義務保護?

該如何界定自己與動物之間的關係?

我們善待其他動物、非人類生命,這是一種義務obligatory ,抑或只是一種「超義務」supererogatory的善行?

以上是重要且艱難的哲學與倫理學問題。 

這也引申出一個問題:我們吃肉是否不合乎倫理道德?像當代哲學家彼得・辛格(Peter Singer)所主張的:食肉是不道德的,尤其是當食肉者明知那些動物是被殘酷粗暴地宰殺時。 

在工廠化養殖的背景下,如果食肉者是不道德的,那麼根據其飲食習慣,我們恐怕得說有超過80%90%的人類都是不道德的。如此事態嚴重:「人類選擇素食,究竟是一種義務,還是超越義務的行為?」 

然而,與Peter Singer相對的,十八世紀德國哲學家康德(Immanuel Kant)認為動物不具人格,動物不像人一樣是理性的存有者,不能掌握道德格律,故牠們不是道德立法王國的一員,但人類仍應該善待之、保護之,因為善護牠們的同時,有助於人類善良品性的提昇,因此康德認為我們對動物只有「間接的義務」,而不是「直接的義務」。 

為了釐清我們與動物之間的義務關係,促進人類與動物之間更合乎倫理的良善互動,於是涉及到「超義務」的探討,因此我於20258月在德國萊比錫國際佛學研討會上發表了Obligation or Supererogation?:An Ethical Inquiry into Bodhisattva Deeds in Buddhism的論文,析探佛教對「超義務」的詮解,以助於深入探討佛教素食主義的相關理論,在這次報告中也介紹了證嚴上人以及慈濟志業的理念。 

就「慈悲護生」觀點,佛教看待我們對待動物也是一種義務,而非超越義務的善行,因為佛教旨在拯救一切有情眾生脫離苦難,不僅僅是人類而已。所以,我們對動物負有不可推卸的義務,此釐清佛教「超義務」立場,將確保大乘佛教與慈濟體系中的素食運動能更順利推動。 

作為哲學與人文學的研究取向,不免要拓展研究視野,進行廣度與深度兼備的思考,使研究得以細緻化,兼顧素食議題本身所涉及到的相關倫理學爭議;因此我在德國發表的「超義務」主題,將是我探究慈濟素食主義不可或缺的一環,為進一步研究成果帶來極大的助益。 

PS. 使用慈濟基金會補助的蔬食研究計劃,來核銷八月份在德國萊比錫論文發表的相關開支,研發處希望作出關聯性說明,故行文如上。

藥物的權宜方便

藥物的權宜方便

人到了一定年紀,無論是四十、五十還是六十歲以後,都會面臨身體的衰老與隨之而來的健康問題。老化是一普遍現象,不僅限於人類,所有有情眾生都不可豁免,尤其現代人生活緊湊、壓力大,各種慢性病如糖尿病、高血壓、失眠,甚至癌症等纏身。

許多疾病需要長期服藥,而我們都知道西藥的生化成分多少帶有副作用,但若不服藥,病情可能會更加嚴重;如此,為了讓病情得到控制,服藥是必要的。

以失眠為例,有些人難以入睡,或者睡眠則淺、品質不佳,藥物能有效地輔助睡眠。除非你能掌握某些技巧或有效的方法來平衡心緒、穩定神經系統,否則服藥可能難以避免;畢竟睡眠品質不佳會影響隔天的活動,導致疲憊、倦怠甚至情緒低落,只會處於惡性循環中。

不需害怕服藥,相信這些藥物都經過長期的實驗驗證,只要我們保持良好的生活習慣——多運動、飲食均衡、並同時照顧好身心——小小的藥丸不會影響我們的健康,我們身體的循環系統會幫助代謝掉藥物的負面作用。

當然,最理想的選擇是盡量減少對藥物的依賴,例如高血壓患者應該更注意飲食、保持良好心情和充足休息等;長久下來,我們便不再需要依賴藥物。

可知,我們必須對服藥有正確且正向的理解:有時它是必須且有效的。然如果我們不想對藥物成癮,就必須將藥物視為暫時性輔助,關鍵在於自身的覺察和力量來做出改變,最終才能與藥物告別。

2025年10月19日 星期日

AI的太多與太少

AI太多與太少

AI」有兩層思考:一個自是人工智慧或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另一個是動物智慧(Animal Intelligence,這裡想討論的AI 太多與AI 太少

*人工智慧(AI)的「太多」:否認機器意識

由於 AI 技術的高速發展,許多人認為人工智慧已經擁有意識、心靈,甚至具備與人類相同的人格地位。這意味著不僅人類是理性的,AI 機器人也是,但我對此持保留態度。

即使 AI 能表現出與人類相似的行為或功能,看起來像人類的智能或心靈過程,但這仍然只是模擬看似而非實是

特別是當我們談論人類的心靈或智慧時,其必須有生物化學基礎、有神經系統,能感受痛苦、快樂和受苦;然AI 機器不具備生物化學性質,它們就像汽車或其他機器一樣,運作良好,但終究是機器,難以擁有與人類相同的心靈,也不應該被賦予道德主體性和平等權益

我說「AI 太多」,正是指我們過度樂觀了人工智慧與人類心靈相同的現象。

*動物智慧(AI)的「太少」:應有的道德關懷

賦予AI 機器意識相反的,乃我認為人們對動物智慧和感知的承認卻太少

動物擁有神經系統,牠們會感到疼痛、有自己的生存價值、快樂取向;無論是狗、貓、豬、馬,或任何大小動物,只要擁有神經系統或大腦,牠們就具有一定程度的智慧和感知意識

既然牠們會感到痛苦和受苦,我們就必須將牠們納入平等的道德考量。這正是哲學家彼得・辛格(Peter Singer)所強調的:我們之所以對動物負有義務、不應該吃肉,尤其是不應該食用工廠化養殖的肉類,正是因為牠們與我們一樣會感受痛苦,如是遵循「利益平等考量原則」(the principle of equal consideration of interest),尊重其生命

然而,絕大多數人(可能超過八成或九成)是食肉者,他們並不認為吃肉是錯誤的,但正如辛格所言,這是不正確、甚至是不道德的。既然動物有受苦的感受,我們就必須意識到牠們的處境。

我想佛教亦持此一立場,佛陀的首要教導為「人生是苦」。既然苦痛是首要關注,那麼所有有情眾生,不論是人類還是動物,都是道德關懷的對象。況且我們對待動物的方式,展現了我們作為人的品質,正因為我們是人類,更應該善待動物,而非僅僅因為身為人類就支配牠們、殘殺牠們。

以上就是我關於「AI的太多與太少」的初步思考。

「我是素寶寶」

「我是素寶寶」

年屆35,覺得是時候找伴組建家庭,那時我主要想到兩個條件:一、她最好和我一樣是素食者;二、最好有慈濟背景,如在慈濟家庭中長大。

我在慈濟體系工作,若長期留下來,與一位慈濟人兼素食者結婚會更為理想。我很幸運地遇到了滿足此兩條件的妻子。我們在短時間內(約一個月)決定結婚,四個月後完成了整個結婚程序。

而今我們有一個女兒,她從出生起就是素食者,直到今日依然如此。儘管她可以有自主選擇飲食的權利,但她始終選擇素食。

在女兒兩、三歲時,有一次我問她:「為什麼妳是素寶寶呢?」
她回答:「因為我吃素。」
我又問:「那為什麼吃素?」
她笑著說:「因為我是素寶寶呀!」

大概只有年幼的孩子才會有這樣童趣的循環問答。

事實上,她比我更嚴格地執行素食,有時不得已遇到含肉餐點,我會選擇吃掉,以免浪費,但女兒卻不會吃。當然,在她小時候,她曾好奇地嘗試過一些葷食,但很快就知道自己不喜歡。

值得慶幸的是,她成長的環境,包括她的學校(在慈濟教育體系內),都提供了素食餐點,這讓她維持素食的習慣更加方便,而她似乎很享受並習慣她所吃的食物。

我對擁有這樣一個孩子感到感恩與高興。一切皆是好因緣,她恰巧成為我們的女兒,而我們剛好有相似的飲食傾向;這不僅讓她感到方便,也讓我們感到貼心。

我由衷希望她將來遇到的伴侶也是素食者,他們的孩子也能繼續素食,延續這份慈悲的飲食方式。

至少還有痛

至少還有痛

疼痛是沒有人願意面對的感覺——其讓人受苦,有時甚至難以忍受,特別當同時觸及身體與心靈時的痛。

然而,疾病與痛楚,正是人生中必須學習面對的課題。當我們感覺到疼痛時,不妨懷抱一份感恩;至少,我們還能「感覺」。

痛感,其實是一種訊號,提醒我們該有所改變,該做些什麼,乃是一種警覺的機制,一種預報與提示。當然這不是我們所期盼的,但當疼痛來臨時,自有其存在的「意義」。

疼痛是生物體的保護機制,提醒我們遠離傷害、避免惡化、維護安全。例如人體的肝臟本身幾乎沒有痛覺神經,因此在疾病初期往往沒有疼痛感,只有當肝臟腫大、牽動外層包膜或壓迫鄰近組織時,才會產生疼痛,也因此當人感覺到肝部疼痛時,病情通常已病入膏肓。

這說明痛覺的存在是一種「善意警訊」,提醒我們避開任何可能的傷害,幫助我們提早察覺危險,因此我們必須心存感激,感謝我們至少還能感受到痛苦。

在儒家思想中說:「麻木不仁」、「哀莫大於心死」,失去感覺,才是最深沉的悲哀。而這樣的感覺,不只提醒我們自我保護,也才能對他人的痛苦生起慈悲,包括一切有情眾生如動物。

不過,世間仍有許多似乎「無意義」的痛——例如末期病患或無法逆轉的重症,他們承受的苦難往往超出言語所能描述。

對這樣的人,我們能做的,也許只是傾聽他們的痛楚,盡力讓他們感到舒適,幫助他們平靜地離開,或至少以尊嚴、安和的方式活著,維持基本的生活品質。

生命本身即是苦,而學習如何面對苦,便是修行的開始;願我們都能透過對「苦」的深刻觀照,更理解生命的真實,並將苦痛轉化為內在的平靜與喜悅。

「平安健康」

「平安健康」

前些時日我和女兒一起觀看了 YouTube 上大愛台的《行動現場》影片,記錄了人們面臨的病痛和貧困,以及志工們伸出援手幫助他們度過難關的行動。這讓我們深切感受到世間的苦難,同時也帶來了新的希望。

女兒是一個快樂且幸運的孩子,但她需要知道並非所有人都擁有像她一樣幸福的生活。

在她睡前,我告訴她,作為一個父親,對她唯一的期望就是「平安健康」,沒有任何比這兩點更重要:

  • 平安:意味著沒有不幸或悲劇發生在我們身上,如車禍、地震等不可預測的無常事件。
  • 健康:意指身心康泰,當我們看到那些身患重病、無可逆轉疾病的人,生活質量確實不好,終其一生都必須與疾病搏鬥。

我不願期望她成績優異,也不強求她在其他方面表現傑出,只要她能平安健康,我就心滿意足。

於此同時,我們必須盡力去幫助有需要的人,所謂「見苦知福、再造福」,正因為我們是幸運兒、有能力幫助別人,所以我們有責任在他人需要的情況下投入行善。

真心希望女兒在一生過程中,始終保有童年般的純真與幸福。


取自網路

散播美善散播愛

散播美善散播愛

在慈濟大學服務至今已超過18年,身為慈濟志業的佛教學者,同時也是慈誠委員,高度認同慈濟的佛教理念;然或和我的個性有關,常喜歡安靜獨處,猶似一些人文學者,沉浸在個人的閱讀、思考和寫作中,有時會刻意與外界保持距離,希望學術研究不被其他事物分心或干擾,保留更多彈性時間、空間進行沉思,也因此實際參與志工活動的頻率並不高。

儘管如此,「慈濟人當知慈濟事」,長期以來我對慈濟的發展和動態仍一直保持關注,我雖不太積極參與活動,卻以一種靜態的方式參與慈濟、護持慈濟。例如我定期收看大愛電視台,閱讀《慈濟月刊》等刊物,幾乎每天都會看《人間菩提》,也喜歡《行動現場》、《大愛全紀實》等節目,每每看到證嚴上人開示,以及慈濟志工在第一線救人、助人事蹟,內心常深受感動,同時也成為我「人間佛教」暨慈濟研究的素材。

這個世界每天都在喧囂吵閙中運轉,媒體輿論充斥人與人間的猜忌與衝突,常讓人不免心感沉重。然就在這些灰暗的訊息中,總有人用溫暖行動點亮希望。

慈濟人文志業多年來即「散播美善散播愛」,記錄無數動人的故事,讓世界看到人性光輝的一面,讓人知道「美善」不是遙不可及的理想,而是藏在平凡生活裡的真切行動;「愛」也不是一種口號,而是在別人需要的時候即時現身,傳遞最樸直的陪伴、關懷。

當然我知道親身參與的感受大有不同,但受限於時間安排,時而必須做出選擇,所幸我對慈濟的理解,因著慈濟人文志業而開闊、深化。相對的,一些慈濟志工遵循著「做就對了」,投入服務的時間多,反未必有餘暇閱讀或觀賞優質的刊物或節目,這或許有些可惜。我們當試著在實踐和閱覽中取得平衡,才能更全面、完整地領會慈濟的良善與美好。

淨化人心、祥和社會,不只是媒體的使命,也是每一個人的責任。當我們願意在生活中多一分感恩、少一分苛責,多一句關懷、少一聲抱怨,我們也成了愛與美善的種子。願每個人都能以自己的方式,把美善化為日常行動,把愛散播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讓其永無止息的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預計刊於慈濟月刊708 2025.11,編輯修改如下:

在慈濟大學服務近二十年,身為慈濟志業的佛教學者,同時也是慈誠、委員,高度認同慈濟的佛教理念;然或和我的個性有關,常喜歡安靜獨處,猶似一些人文學者沉浸在個人的閱讀、思考和寫作中,有時會刻意與外界保持距離,希望學術研究不被其他事物分心或干擾,也因此實際參與志工活動的頻率並不高。

「慈濟人當知慈濟事」,長期以來我對慈濟的發展和動態仍一直保持關注,以一種靜態的方式參與慈濟、護持慈濟。例如我定期閱讀《慈濟》月刊等刊物,幾乎每天收看大愛電視《人間菩提》,也喜歡《行動現場》、《大愛全紀實》等節目,每每看到證嚴上人開示,以及慈濟志工在第一線救人、助人事蹟,內心常深受感動,同時也成為我「人間佛教」暨慈濟研究的素材。

這個世界每天都在喧囂吵鬧中運轉,媒體輿論充斥人與人間的猜忌與衝突,常讓人不免心感沉重。然就在這些灰暗的訊息中,總有人用溫暖行動點亮希望。

慈濟人文志業多年來即「散播美善散播愛」,記錄無數動人的人性光輝,讓人知道「美善」不是遙不可及的理想,而是藏在平凡生活裏的真切行動;「愛」不是口號,而是在別人需要時即時現身,傳遞最樸直的陪伴、關懷。

所幸我對慈濟的理解因著慈濟人文志業而開闊、深化。相對的,一些慈濟志工遵循著「做就對了」,投入服務的時間多,反未必有餘暇閱讀或觀賞優質的刊物或節目,或許有些可惜。我們當試著在實踐和閱覽中取得平衡,才能更全面、完整地領會慈濟的良善與美好。

淨化人心、祥和社會,不只是媒體的使命,也是每一個人的責任。當我們願意在生活中多一分感恩、少一分苛責,多一句關懷、少一聲抱怨,我們也成了愛與美善的種子。願每個人都能以自己的方式,把美善化為日常行動,把愛散播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永無止息地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2025年9月30日 星期二

記與哲學家彼得・辛格的交流

記與哲學家彼得・辛格的交流

彼得・辛格(Peter Singer)是一位在倫理學領域享有盛譽的哲學家,他的觀點雖然爭議性高,但也極富啟發性。他不僅從事理論哲學研究,更將其哲學思想付諸實踐,是一位行動派哲學家。他對動物福祉、全球貧窮,尤其是無辜受苦的兒童的關懷,深深觸動人心,從佛教的觀點來看,確可以視為是一位菩薩。

藉由2025 年九月他來台灣發表《動物解放:現在就行動》的修訂版新書,藉機與他交流,以下略記六點啟發:

1.     吃肉是否不道德?我問他是否認為食肉者不道德,他坦率地回答:「是的,特別是那些在工廠化養殖中遭受巨大痛苦的動物,如果我們消費者仍然選擇食用,這確實是不道德的。」

2.     面對食肉的親友?既然多數食肉者是不道德的,如保持與他們的關係?他遺憾地表示,儘管食肉並不道德,他仍不會切斷與家人和朋友的關係。我們能做的,只是分享我們的想法和研究,最終仍要尊重他們的選擇。

3.     利他行為是義務還是超義務?我問他,推廣動物福利和關懷全球貧窮的行為,究竟是義務(obligation)還是超義務(supererogation——超出責任範圍之外)。許多人認為這類行為是超義務,但辛格認為這是我們作人類的義務,表示他對義務和超義務之間沒有明確區分。這也是稱他為「菩薩」的原因——對菩薩而言,別人視為超義務的行為,正是他自己的義務。

4.     有效利他主義與效益主義的關係:作為一位效益主義者,我問他為何提倡「有效利他主義(Effective Altruism)」,而非「效益主義式的利他主義」(Utilitarian Altruism)。他回答:即使非效益主義者,也可以成為利他主義者並推廣利他主義哲學;因此利他主義是開放給所有人,而不限於效益主義者。

5.     效益主義與利他主義的一致:我問他,他的立場是否可稱為「利他式的效益主義」?他認為,所有的效益主義都應該是利他主義,因為效益主義的核心思想是追求「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善」,既是擴大全世界包括人類、動物和環境的善,因此利他//它行為是必須的。

6.     善意與有效性的衡量:我問他,如果一個利他行為是出於良善的意圖,但結果卻少有效益甚至有害,應如何評估其道德性?他回答,雖然此人有善意,不能說其行為是「壞」的,但也不能說是「好」的。有效性是利他行為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他舉例有些人隨意放生鳥類或魚類,結果因環境不適而死亡,不只造成無辜死亡也傷害了環境。此提醒我們,單有善意並不能保證良善的結果,進而確保道德上的完善。這讓我反思佛教中對「意圖」與「業」的觀點(「意業為重」),佛教強調意圖是決定業力的關鍵因素,因此這會是一個值得進一步深入探討的議題。

總體而言,彼得・辛格是一位非常特殊的行動哲學家、倫理學家,當成為所有學者和科學家的榜樣,讓知識的創造產生社會影響力,真正為這個受苦的人間做點事。雖然從佛教觀點來看,他重點不在於對貪婪、慾望和無明的苦難根源的認識探討,但他的慈悲心和行動力是無庸置疑的。

彼得・辛格十多年前曾造訪台灣慈濟,深受證嚴法師及慈濟志工的啟發,並在他的著作中數度提及慈濟在慈善服務和貧苦關懷方面的貢獻,成為一種良好典範,這也讓我對他倍感親近;誠願護生、濟貧等理念能廣為流傳,朝向美善的世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