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2月22日 星期四

科學與宗教的對峙與對話

2018.2. 16 Fri.
科學與宗教的對峙與對話
  科學的發達,提供對這世界新的認識,此新認識所衝擊的莫過是傳統宗教。如一、兩百年前腦科學尚未發達,人對心理疾病以及認知或精神狀態等相關問題,皆乞靈於宗教或傳統文化的理解,而這都涉及神鬼的想像。例如,癲癇(epilepsy)患者,發作時或而面目表情扭曲變形,或而四肢倏地抽搐,模樣顯得嚇人,此就數百年前的解釋,大致不出魔鬼附身或中邪,而聯想到鬼靈的解讀,此時解決之道在於「驅邪」或「驅魔」,或水灌、或火燒,令所謂「中邪者」身心倍受煎熬。
  然而現今的神經科學告訴我們,這不過是大腦的問題,因腦病變造成腦細胞突然異常放電,而引發的腦功能失調,屬於一種神經系統疾病。如此,宗教過去的解釋被揚棄,否認鬼魅的介入,取而代之的是腦科學的正解;其它如精神分裂症(schizophrenia)等亦也如此,都與神鬼無關;而倘若堅持宗教的觀點,將被視為是可笑的。
  可知,科學的觀點戳破宗教式的鬼神想像,認為此多半是「人窮呼天」的心理投射,例如風雨雷電的發生,並無所謂風神、雨神、雷公等,月亮上也沒有嫦娥和玉兔等。如此,該如何看待宗教裡的固有的認識和諸多記述,成為可論辯的點。而近來「自然化」的聲浪亦也在此,如關於佛教主張的六道輪迴,[1]以及諸多的菩薩、龍天護法等,會不會如嫦娥般的神話想像,甚可說成是種迷信?科學與宗教間是否有調和的可能?[2]
  然而,宗教的堅信者,甚仍認為科學的解釋,未必取代過去宗教的理解。例如癲癇之發生,正因鬼魅降身,使得大腦不正常放電所致使,因此科學解釋僅是解釋整體現象的一面,而不見得是全貌,在現象的背後,其實還有更根本的原因存在。
  對此,科學家會回應說,科學的解釋是正確的,在於醫學科學已有效控制癲癇這種疾病,不管是透過藥物治療或者外科手術,都使病人發作的情形減少改善,乃至痊癒,此已然證明科學觀點是對的。但是,對於鬼靈堅信者而言,藥物或手術破壞了鬼魅附身的條件,當所依附的載體產生結構上或生化上的改變,造成其附身的困難,所以才減少發生或不再發作,因此仍舊是有宗教理解的空間。
  如此科學與宗教間的對立衝突,涉及理解模型的差異,例如癲癇或精神分裂症等,是否「就只是」大腦的問題,還是「不只是」大腦的問題,前者是科學觀點,後者是宗教立場;科學與宗教兩者,可說提供同一現象的不同解釋。[3]
  雖然宗教往往預設前提,而有其解釋的獨斷性;相似的,科學又何嘗不是如此?科學不也多建立在唯物論的世界觀上?而倘若把這些前提預設移除,先承認自身立場可能是錯的,再來進行溝通和對話,將會是有效的溝通和對話。[4]


[1] Dale Wright曾於2005年發表論文,主張「自然化的業力概念」(naturalized concept of karma),認為佛教業力說不必然蘊含輪迴概念。見“Critical Questions toward a Naturalized Concept of Karma in Buddhism"。
[2] 2005年一部電影《驅魔》(The Exorcism of Emily Rose)依據德國一九七零年代中期的一宗擬似附魔的真人事件改編,描述天主教堂收容了一名19歲的著魔少女,並為她進行驅魔儀式,且反對他就醫服藥;但精神科醫生卻堅持這是腦病變的問題,而不是鬼魔的問題。最後少女的生命犧牲,當初驅魔的神父陷入謀殺的訴訟官司。如此,也顯示宗教和科學兩種理解範式的對立衝突。
[3] 不只科學和宗教是面對疾病時不同的解釋系統,包括中國傳統醫學(即中醫)亦也提供和西醫/實證醫學迥異的觀點,兩者的生命觀和探究方法亦截然有別。
[4] 一如達賴喇嘛的開明態度而說:「我之所以有信心在科學界探索,乃因為我有個基本信念:科學和佛學的基本目標是一致的,均是以嚴謹的驗證來追求實相的本質。如果科學分析很明確的指出某些佛學觀點是錯誤的,我們就應該接受科學發現的事實,放棄這些觀點。」Dalai Lama, The Universe in a Single Atom: The Convergence of Science And Spirituality, p. 2-3. 此外,達賴喇嘛還提到,如果科學所證明的事實與佛教的理解相衝突,佛教必須隨著作改變。我們應該永遠接受與事實相符的論點。而且,我們須藉由現代的物理學、天文學、生物學、心理學等科學新知,來時時更新(updating)佛教學習的課程。以上可見Anne Harrington and Arthur Zajonc, The Dalai Lama at MIT,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6, pp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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