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30日 星期六

空性與人間性

空性與人間性

「空性」與「人間性」兩大主軸,相當程度代表著「印順佛學」特有面向。當今台灣「人間佛教」道場各別發展出自身特色,而有不同模式的人間佛教,[1]印順法師的人間佛教亦有其風格取徑,不過與其說是「印順模式的人間佛教」,過於突顯其個人的思想主張,或可描繪為「中觀學式的人間佛教」,此可藉「空性與人間性」來概括定位。 

「空性與人間性」大致亦表顯出大乘佛法的「悲智雙運」,含括空性蕩相遣執的般若智與人間入世關懷的慈悲心,而此兩個面向皆為印順佛學所關注,如印順說:「說我贊同「緣起性空」,是正確的,但我重視初期大乘經論,並不只是空義,而更重菩薩大行。」[2]可知印順對於初期大乘般若、中觀等經論,不只是「緣起性空」的思想認同,而且更是「菩薩大行」的精神讚揚;其中,「緣起性空」強調智慧,「菩薩大行」重於慈悲,由此「悲智雙運」表徵菩薩道的修行,也傳達出「空性與人間性」的內涵。 

 如果進一步延展,「空性與人間性」除「悲智雙運」外,或亦有「深觀廣行」、「福慧雙修」等意義,以「空性與人間性」傳達出世與入世、上求和下化的兩面。就一般而言,也可視為印順佛學的理論和實踐,除了學問僧的思想論議,亦有作為宗教師的行動關懷。此外,「空性與人間性」也可看出印順佛學批判與開創、解構與建構、摧破和顯立等思想屬性,在空性法義的觀照審視下,另有人間佛教的建構指引,從而讓後世得以承續開展。 

總之,印順法師依於龍樹中觀學的啟發,循此朝向大乘佛法的智慧與慈悲,本研究即以「空性與人間性」來統攝,藉此標示印順佛學的思想主調。


[1] 如佛光山僧人闡釋星雲法師的人間佛教,即有稱之為「星雲模式的人間佛教」,見釋滿義《星雲模式的人間佛教》,台北:天下文化,2005

[2] 《永光集》(頁255 

「在病修禪」

「在病修禪」 

《維摩詰經》記載維摩詰菩薩以其示現患病展開說法,如此方便示疾,表述出疾病與修行的關係,相對於「在欲行禪」,或可說是「在病修禪」,在疾病中深化菩薩的智慧,也展現對眾生的深切悲憫。 

《維摩詰經》:「從癡有愛,則我病生;以一切眾生病,是故我病。」此說明了維摩詰菩薩之所以病,乃由於眾生身陷無明煩惱所引起的,菩薩為了度化眾生、與眾生共同承擔苦難,體現菩薩無限慈悲。相對而言:「若一切眾生病滅,則我病滅。」當眾生的煩惱和疾病解除時,菩薩自身的病也隨之消除,於眾生病中廣修慈悲,病中修道、行禪。 

《維摩詰經》又說:「彼有疾菩薩,應復作是念,如我此病,非真非有,眾生病亦非真非有。」這標示了病痛即空的本來面貌,病痛本身既不是真實的存在,也不是永恆的,而卻是夢幻泡影。「是身如炎,從渴愛生」,病莫病於貪愛;相對的了知諸行無常,遣除對身體的執著,身非實有、病非實有,或得以轉換心境,身苦心不苦。 

人生多憂苦,疾病是其一;「時窮節乃見」,在面對病痛折騰時,猶能保持一念清明,以智慧觀自身苦、以慈悲觀眾生苦,「在病修禪」,才不枉病中的正面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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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懷恆清法師

緬懷我的老師——恆清法師 

恆清法師(1943-2024)是我大學時代的老師。1996年我插班進入臺大哲學系就讀,現任教於成大中文系的嚴瑋泓教授也是我的同學,那時我們都對佛教思想義理有高度嚮往,打算日後以佛學為研究方向;基於對佛法的好樂,臺大哲學系中有出家法師自有一份好感與親切感。然法師特有個性在哲學系是出了名,有人戲稱她是「滅絕師太」,說話表達耿直率真,不修飾、不講客套話,也常罵學生。那時候第一年進去上學期是修她的「哲學英文」,下學期是「英文哲學學報選讀」,主要就是閱讀英文的哲學暨學術文獻,增強英語閱讀能力。 

老師另外最著名、長年開設的就是梵文,那時候知道梵文文法之繁複艱難,以及老師之教學嚴格,讓人望而生畏,我是一直到博士班才修了蔡耀明教授的梵文,以及到許洋主老師如實佛學研究室學習多種佛教語言課,即便如此還是都學得不好。 

印象中或者感覺上他的重心不是放在台大哲學系,反而是整個佛教的學術與教育。一個法師在一般大學任教身份上即與眾不同,尤其身處在威權時代政治敏感的臺大哲學系,不免要特別謹慎留意,而佛學放在哲學的學門中、在哲學系任教,理性與信仰之間的可能張力,我想老師在台大哲學系任教多少也有所顧慮。 

相對於此,老師把重心放在佛教的公共事務,做了不少哲學系以外的事,包括到各佛教單位講課,投入法光佛研所辧學,以及向教育部爭取採認單一宗教教研單位正式的文憑學歷,臺大佛學數位圖書館、臺大佛學研究中心都是他極力促成的。老師也曾經在課堂上說他串連文學院同仁向校方爭取宗教系所申設,畢竟宗教研究作為一個重要的學門,身為臺灣首府的臺大不應該沒有宗教系所,只不過最後在學校高層會議上並沒有通過。老師也曾說現今佛教團體、佛教大山頭都在辦自己的大學,表示如果各佛教單位能團結一致、資源整合,才能發揮出更大的力量,朝一世界型、國際性佛教大學發展。當然老師立意是良好的,但各個具規模的佛教團體各有自主性和不同的期待想法,因此聯合佛教大學肯定是不好實現的。 

除了課堂上的接觸外私下跟老師的互動其實不多,記憶中曾經找過老師寫推薦信,也曾在她退休後跟著瑋泓教授到他內湖的住處探訪他一次。那時覺得她退休的太早了,記得是依舊制期滿17年即辦理退休,退休後專心做一個弘法利生的出家人,這也顯見她特立獨行、淡泊明志的一面。 

恆清法師是佛教界的「一姐」或「大姐大」,身為一比丘尼能夠在最高學府的哲學系任教,這是前所未有的,往後也不太可能發生。在我到了花蓮慈濟大學任教後,老師有幾次到了靜思精舍來拜會證嚴法師,大體跟她想推動的佛教事務有關,最近一次就這兩年而已。我因另有要事在身沒有作陪;精舍常住的師父告訴我,證嚴法師當面邀約老師於靜思精舍辦學教書,我想證嚴法師提出邀約是真心誠意的;當然老師年已八十,如此大的變動不太容易,也知道老師自由、不受限的風格未必適應道場的集體生活,儘管如此佛法研修暨僧教育對慈濟而言應是相當重要的。

以上是我點滴回憶中的恆清法師;老師雖走了,但他畢生為臺灣佛教學術與教育貢獻的一切,將在台灣佛教史上恆久駐留、清史留芳。

ps. 此為2024 台灣哲學會年會(11/23~11/24)「性別、多元與平等」論壇之發言稿。

宗教聖物商品化

宗教聖物商品化

信仰者對於所信仰的對象心存敬畏,然而對非宗教徒或者無神論者來說,僅視為一般現象或文化,不只藉以生財而商品化,有些時甚至當成笑話,作為茶餘飯後揶揄的材料,然這在虔誠宗教徒眼裡看來自是一種褻瀆。 

宗教必須接近群體、親近民眾,適應時節因緣的社會環境而作出新形象的呈顯轉化。當中展現創意,同時也易衍生爭議,存在一定的兩難挑戰,而這不只存在於佛教信仰中,對於其他宗教如基督教、伊斯蘭教等都有類似景況。 

此兩難當回到身而為人的同理共識,人與人之間必須要有的相互尊重。我們不能期待非宗教徒跟信仰者一樣心懷神聖的敬畏,但至少要尊重每個人心理的感受。 

事實上,宗教是人類文化或文明當中不可或缺的一環,就像科學求真、道德求善、藝術求美,宗教信仰之求聖,亦有其重要價值,如一個人若是懂得去感受、感染宗教清淨莊嚴的氣息,將助於構築美好人生的實現。 

可知宗教商品化的聖俗問題,重點在於創作者是否心懷善意,而不是廉價式僅作為Kuso對象。倘若不能心懷善意去聖化和美化,至少不能心存惡念的醜化,這是人與人、群體之間面對文化差異的基本心態。 

不過,依大乘佛典「不共」世間的特有觀點,如《金剛經》所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等,此「破相」理論或亦可作為佛弟子解讀宗教過度商品化的自療自慰,雖然這也是似而不見的鴕鳥心態。 

宗教商品化可能引發的世俗化危機,應該抱著一種「中道」的態度,宗教徒可以用輕鬆開明的心理面對宗教聖物、神聖形象的不同創造,同時創作者也應將心比心信仰者的內在感受,如此當可以取得聖俗之間的和諧平衡。

佛弟子的理性與德性

佛弟子的理性與德性 

佛弟子關心出世解脫,然而現世的涵養與價值,如理性與德性並非無關緊要,而是相當重要,從中體現在智慧(prajñā)與慈悲(karuṇā)的實踐,並由理性和德性通向佛性或覺性。 

理性是智慧的開展,跳脫主觀偏見而朝向深刻認識,依此洞察緣起、無常與無我的真理,理解世間一切都是因緣和合而生,生滅變異、無自性,從而減少對外在的執取。 

德性關乎慈悲、慈悲是一種德性,道德體現在眾生苦痛的感同身受,並以行動來解除之;菩薩道的普度眾生、饒益有情,即是積極善行的開展。 

理性與德性可說共構了佛性;理性帶來解脫的自度,德性促進入世的利他。 

理性與德性在佛教修行中是相輔相成的,猶如悲智的雙翼;理性幫助佛教徒有正確認知,而德性使理性認識落到實處,轉化為具體的行為。是以佛教徒不需高推聖境,在理性和德性化育中平實修行,即趨向於佛道。 

相對的,一個人做好本份事,但求理性和德性的深化昇華,看透一切現象的本質、善待一切苦難的眾生,雖言不是佛教徒,也即此走向了佛法、契入佛法的精神。 

2024年11月16日 星期六

素食免於不必要的傷害

素食免於不必要的傷害

大乘佛教的素食傳統可說實踐了倫理學上的「最小傷害原則」(the least harm principle) ,此原則強調一切可能傷害的減少,在行為上不加害他者(牠者、它者),避免因個人私欲需求,而對其他物種造成不必要的損害。素食可說是此一原則的具體展現;如佛教中「不殺生戒」,旨在減少對動物生命的剝奪與傷害。

最小傷害或不傷害是就消極面向來說,積極而言更要「眾善奉行」,慈悲護愛一切眾生,這樣的善行亦關乎人自身的德性與幸福。

當一個人不吃肉就能維持身體健康,取得充足的營養,吃肉就成了一種欲望,一種浪費,甚至是一種「惡」,因其明顯帶來了傷害。這個傷害直接而言是對動物,因於屠宰所導致的痛苦;間接而言是對環境,飼養過程對土地、空氣、水資源的衝擊。對於動物和環境的傷害,輾轉就會回到人的身上,佛法的「依正不二」即是此意。

除了效益主義所主張的「最大多數的最大幸福」,我們還必須提倡「最小範圍的最小傷害」的倫理學,在行為選擇中追求最少傷害的方案,以最小傷害來促進整體的和諧永續,包括人類自身、動植物及一切生態環境的和諧永續。

上天有好生之德,眾生有求生本能,關鍵在於人類是否能敬天護生。佛教素食主義即透過「最小傷害原則」,體現了慈悲的倫理精神,為現代社會提供了一個可行的生活範式,讓人類和一切物種朝向共善共好的共榮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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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維摩詰」這位菩薩!

瞧!「維摩詰」這位菩薩!

以下是《維摩詰經》對維摩詰菩薩的描繪:「雖為白衣,奉持沙門清淨律行;雖處居家,不著三界;示有妻子,常修梵行;現有眷屬,常樂遠離;雖服寶飾,而以相好嚴身;雖復飲食,而以禪悅為味;若至博奕戲處,輒以度人;受諸異道,不毀正信;雖明世典,常樂佛法;一切見敬,為供養中最;執持正法,攝諸長幼;一切治生諧偶,雖獲俗利,不以喜悅;遊諸四衢,饒益眾生;入治政法,救護一切;入講論處,導以大乘;入諸學堂,誘開童蒙;入諸婬舍,示欲之過;入諸酒肆,能立其志」

從上述生動的描述,可知《維摩詰經》中維摩詰菩薩是一位與眾不同的修行者。維摩詰菩薩雖身為居士,擁有妻子愛人,行為卻符合沙門的清淨律儀;即使身處熱鬧的家庭,依然樂於一人獨處,精進修行不輟;他雖身著華麗的服飾,但這些外在裝飾比不上其內在德性所散發的莊嚴;他雖然享用飲食,卻將禪悅視為真正的美味。

由此可見維摩詰菩薩對物欲生活的超然態度,即便他是一位在家居士,人在俗世紅塵中,但心境卻超脫於三界之外;這樣的形象無疑是在家修行的典範,離塵不離城、出世又入世。

不只如此,在聲色場所中,維摩詰菩薩也不忘度化眾生;他接受各種異教的思想,卻始終保持著對正信佛法的堅持;他博覽群書,卻更熱愛佛法;在一切環境場合中,他都能引導眾生走向佛法的道路,無論是在學堂中開導童蒙,還是進入燈紅酒綠的青樓警示欲望之害,總是以其智慧和慈悲指點迷津。

維摩詰菩薩對正法的堅持,讓長幼皆得利益;與眾人和睦相處,雖獲得世俗利益,卻不為之所動、沾沾自喜,而是始終以佛法為依歸;他遊走於四方,無論是市井之中,還是在政務法庭,他都能夠利益眾生、救護一切;甚至到了酒店,反更顯其志節的清高和堅定。

可知,維摩詰菩薩用其身行範式告訴我們:如法的修行不拘外相形式,究竟的解脫不離眾生度化,清淨的淨土就在眼前當下,圓滿的佛道就在紅塵世間。如此,維摩詰菩薩在經典中展示的,正是一位通達「無上大乘」的菩薩形象——身處於世卻不迷戀於世,修行、度眾的心較之僧人有過之無不及,反在欲望雜染中無礙自在,進而將佛法深入人群、遍及各角落。正是這種出世心境的入世行持,實踐了大乘佛法的菩薩精神。

延伸思考:

  • 「示有妻子,常修梵行」是什麼樣的修行呢
  • 「入諸婬舍,示欲之過;入諸酒肆,能立其志」你覺得這是否可能?為什麼?

(佛教徒必讀經典系列之《維摩詰經》)

「菩薩因眾生而病」

「菩薩因眾生而病」

《維摩詰經》言:「從癡有愛,則我病生;以一切眾生病,是故我病;若一切眾生得不病者,則我病滅。所以者何?菩薩為眾生故入生死,有生死則有病;若眾生得離病者,則菩薩無復病。譬如長者,唯有一子,其子得病,父母亦病。若子病愈,父母亦愈。菩薩如是,於諸眾生,愛之若子;眾生病則菩薩病,眾生病愈,菩薩亦愈。又言是疾,何所因起?菩薩疾者,以大悲起。」

悲心殷切的菩薩把所有眾生都看成是自己的孩子,父母愛孩子,孩子生病了,父母也會跟著心神不寧、寢食難安。是以眾生還在煩惱痛苦中,就像生了病一樣,身為「菩薩」當然也會跟著「生病」啊!

不過,菩薩的「病」跟一般的病不太一樣,他的病不是身體上的病痛,而是一種內心的病,這種病出於「大悲心」,因為太護愛眾生、不忍不捨眾生受苦,所以才會跟著眾生一起「生病」。

因此《維摩詰經》中提出了一充滿慈悲的觀點:「一切眾生病,是故我病」,意即菩薩因眾生而病。

從大乘佛法來看,菩薩的「病」並非身體或精神的狀態,而是為了眾生承受痛苦、體驗生死的過程。菩薩的病源於眾生的苦,當眾生被無明與愛欲束縛而痛苦,菩薩也跟著痛苦;反之,當眾生解脫了,菩薩的病也隨之消失。菩薩的「病」,就是這樣一種「同體大悲」——感同身受、同情共感,與眾生連結、共同承擔其痛苦,直至其脫離苦海。

「彼有疾菩薩,復應作是念:如我此病,非真非有,眾生病亦非真非有」,然而菩薩的病跟眾生的病其實都是虛幻的,就像一場夢一樣。當眾生都覺悟了,不再生病,他的病也會跟著消失;這就好像父母看到孩子健康快樂,自己也會跟著開心一樣。可知,菩薩道但求利他,在他人的苦難看到自己的責任,只不過這樣的責任不能太過執著、太過強求,執著強求就會產生痛苦。

事實上,菩薩的「病」並不是負面的折磨,而是「大悲」的自然體現。《維摩詰經》說菩薩的病「非真非有」,意思是菩薩清楚地知道這種病源於大悲心現起,但不會因此受縛或染污,因此菩薩的「病」不僅是一種慈悲,也是一種智慧的示現:透過眾生苦痛的感知,菩薩激勵自己積極地去救度眾生,然救度一切眾生卻無眾生可度,付出無所求後還復清淨無染、輕安自在。

菩薩之所以為菩薩,就是因為他們願為眾生付出一切,是以《維摩詰經》的「菩薩因眾生而病」這個思想,讓我們更深刻地了解到菩薩的悲心,菩薩的可貴和偉大亦於此可見。

延伸思考:

*生活中是否有哪些行為可以體現出「菩薩因眾生而病」的精神?

*自己是否曾經切身為他人著想,把別人視為自己、甚至看得比自己更重要?

 (佛教徒必讀經典系列之《維摩詰經》)

以人為本關愛一切

以人為本關愛一切

曾有倫理學家把當代環境倫理學區分為人類中心主義(anthropocentrism)、生命中心主義(biocentrism)、生態中心主義(ecocentrism),[1]若依佛教倫理學觀點,佛教會站在哪一立場,或者大致傾向為何?

當然不同的佛教傳統、佛教經典,可能會有不同面向的強調,或可說三者皆含括在內。例如以「人間佛教」來看,如印順法師所說:「志度一切有情而特以人類為本」,此中即有一定的「人類中心主義」的思維,人對於動植物和環境的關愛,實也脫離不了人類福祉本身,畢竟人類與宇宙萬物「共生」,不免要和平相處、友善對待。

「生命中心主義」則把道德思考的對象,從人類擴及到有生命的物種,動物更是生命的指涉,猶如佛教所說的「有情眾生」,佛教的「生死流轉」即以情識眾生為主要關注,因其有苦樂的知覺反應,而佛教關注「滅苦」,有情生命就成為慈悲護生的對象。

至於「生態中心主義」在於佛教主張「緣起」,一切相依相待、相互關聯,既然相即不離、重重無盡,依報、正報不二,也因此整體生態系統也是道德的對象、道德的主體。

以上三個立場看似不同,實則彼此聯繫,身而為人、人之為人,所謂「人身難得」即在於道德實踐的能力,也因於道德量能的多少,或者氣度情操的大小,慈悲觀照的界限範圍就不同,不只得以「推己及人」,而且也要「推己及物」,包括動物、植物和礦物等。

如證嚴法師《靜思語》說:「走路要輕,怕地會痛」,菩薩仁者之「心包太虛,量周沙界」,一花一草皆不捨、一枝一葉總關情,自然而然從人類中心主義走向生命中心主義,乃至於生態中心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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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effrey Olen and Vincent E. Barry, Applying Ethics: A Text with Readings, 4th ed. (Belmont, CA: Wadsworth Pub Co., 1992), pp. 382-385.

維摩詰生病了!

 維摩詰生病了!

《維摩詰經》說:「其以方便,現身有疾。以其疾故,國王大臣、長者居士、婆羅門等,及諸王子,并餘官屬,無數千人,皆往問疾。」由維摩詰菩薩之親身示現,《維摩詰經》展開諸多精彩論述,體現「示疾說法」的深刻內涵。

維摩詰菩薩示現病疾,乃為教化眾生的方便法門,即藉由自身體現病苦,引起眾人關懷前來問疾,將個人疾病轉化為說法契機,展現菩薩度眾的善巧智慧。例如維摩詰方便示疾中,展開對「身」的深刻剖析,以譬喻方式「病中說法」,揭示身體的實相——

如聚沫:看似實在卻不可捉摸

如泡:虛幻不實且轉瞬即逝

如燄:由渴愛所起的貪求

如芭蕉:層層剝開皆空無實體

如幻、如夢:由顛倒妄想而生

如影、如響:依因緣條件而現

如浮雲、如電:變化無常、片刻不停留

維摩詰菩薩進而從地、火、風、水四大假合,論述此身無有真實自性,猶如草木、瓦礫般無知覺,卻因業風所轉難以自主,於是百病交侵、老死逼迫、不淨充滿,終而歸於壞滅。

相對於色身肉體之有限,維摩詰菩薩指向修學成佛、轉為佛身的無限,認為佛身即法身,乃是從無量功德智慧而生、從戒定慧等功德而來、從四無量心(慈悲喜捨)所成、從諸波羅蜜圓滿而現,顯示佛身諸多殊勝功德,如具足六通、三明、成就三十七道品、具足十力、四無所畏、圓滿十八不共法等。

總之,維摩詰菩薩的「方便示疾」,顯示其善於教化的一面,如《法華經》云:「應以何身得度者,即現何身而為說法」,以病苦為說法度化的契機,從中了知諸行無常、生滅變異,因知苦識苦導向出世解脫,進而說「斷一切眾生病者,當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發起無上菩提心,一切眾生遠離煩惱、共成佛道。

延伸思考:

  • 我們對自己身體的認識有多少?
  • 「身苦」與「心苦」何者較苦?
  • 有沒有可能身苦、心不苦?

(佛教徒必讀經典系列之《維摩詰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