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月31日 星期一

靈性權威

2015/8/31  Mon.
靈性權威
亞裡斯多德Aristotle, 384-322 B.C.是柏拉圖(Plato, 429?–347 B.C)的學生,但兩人的哲學大不相同;初步說來,亞裡斯多德著重於經驗或現實的世界來探討哲學問題,而柏拉圖則強調抽象的理型或觀念世界。亞裡斯多德不只沒有按照他老師思想的路子走,甚至還試著超越老師的思想限制,他一句眾所周知的名言:「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代表西方長久以來的哲學傳統,不斷在理論上追求批判和超越。

雖然《論語衛靈公》中說:「當仁,不讓於師。」傳達與亞裡斯多德相同的精神,但整個東方傳統基本上是強調「師承」的。如在儒家有「道統」,在佛教有「法脈」。而孔子被奉為「至聖先師」,他在儒家的地位任誰也無法取代,一如佛陀是佛教教主,開演佛法的第一人,後世的學生或弟子只有繼承和發揚光大。只不過繼承和發揚光大的過程中,不同的學生對老師相同的教法有著不同理解,於是各自分流或分裂,產生不同的派別、宗派。

如此重師承,重視師生之間的倫常輩份關係,乃是修道過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環,即透過拜師、敬師來調伏己心,才算走上入門修道的第一步。此外,東方哲學或宗教的靈性基礎,往往來自於典範性人物的塑造與追隨,「有真人而後有真知」(《莊子·大宗師》),所以老師或善知識之典範作用相對顯得重要,如為人師表」一詞所說

「心」的精神性修煉,一如拳術之練習,不是純粹知識性的累積,而涉及第一人稱體驗,屬於一種能力、技能或技藝,因此口授之外更要心傳(「以心印心」),而這些皆難以客觀化表述出來,如此靈性權威(spiritual authority)之獨斷似不可避免,畢竟經驗本來就是主觀而專斷的,而這也成為東方思想的特色之一。

2015年8月30日 星期日

宇宙宗教感

 2015/8/30  Sun.
宇宙宗教感
科學研究要不帶感情(dispassionate),保持一種冷酷(chilling)和客觀(impersonal)的態度,但幾乎所有的宗教都強調同情心(compassion),不管是以「愛」為名或者稱之為「仁」、「慈悲」等,皆強調悲天憫人。如此一者不帶任何個人情感,一者非常強調情感,兩者之對立乃至衝突似是可以想見的。而一般認為科學傾向於唯物的,而宗教重於唯心,或也與此有關。

但科學代表某種工具理性(instrumental reason),若走向極端,認定世界一切都只有(或只是)物理性的存在,則對於各種心理現象例如感受的存在感到困惑,甚至懷疑起感受的真實性,如當今心靈哲學中「屍人」(zombie)的討論,即是一例。

換言之,嚴密的理性分析和思辯能力,當伴之以敏銳的感同身受和不安不忍的能力,但往往科學家具有前者而少了後者,以至於太過理性,對心與生命採取機械觀的認識,顯得冰冷、僵化;而宗教徒重於後者而少了前者,則容易顯得盲目、濫情;如此各有所重,也將各有所偏。

可知,科學和宗教對於感受(feeling)有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但正如愛因斯坦所說的「宇宙宗教感」(cosmic religious feeling),科學家亦當要「易感」,即雖然崇尚理性求真精神,但也必須兼具宗教情操、宗教關懷;愛因斯坦一句名言:「科學沒有宗教是跛子,宗教沒有科學是瞎子」(Science without religion is lame, religion without science is blind.)所說亦也在此。

愛因斯坦所說的宗教,未必是特定的宗教,應指的是更廣義的信仰(faith)或信念(belief),即他所謂的「宇宙宗教感」。意即,人可以沒有特定宗教信仰,或者可以為一不可知論者(agnostic),但一定要有信念和信仰,如此的信念、信仰代表一種理想和關懷,引導人去探索意義和實現價值。

如此科學和信仰之間未必衝突,反而是相輔相成的,而且可以彼此深化(透過科學深化信仰,以及透過信仰來深化科學),才能成為好的科學家與信仰者,否則只是沒信仰的科學或者沒科學的信仰,皆有所偏失,如同跛子和瞎子一樣各有殘缺。


2015.8.30林建德寫於花蓮中觀室)

2015年8月29日 星期六

公義何處尋?

 2015/8/29  Sat.
公義何處尋?
今天傍晚陪著家人到花蓮海濱步道走走,途中有一廣場立有二二八和平紀念碑,我駐足看了碑上的記載,大略知道「二二八事件」在花蓮地區之衝擊,其中當屬「張七郎」父子三人無端被逮捕處決最為著名。

事情的經過我大致上網查了一下,雖沒有細究,但知道這三人是無辜遇害的,只能說莫名其妙禍從天降。

大環境局勢推移致使悲劇發生,即便現在民主、自由、富庶、繁榮的時代,也難保悲劇不會再有。除了地震、颱風等的天災,其它的人禍亦不在少數;如一些人無端遭酒駕肇事,或而一命嗚呼、或而終生殘疾,這到底是有理或無理呢?

無緣無故被人撞死、撞傷,當然是不合理的,但這就是真實的人生,人生就是有許多百思不得其解之事,我們除了無語問蒼天外,所能做的也只是接受。

世事無常、人事多變,我們再怎麼奮力地追求公平正義,期盼諸事合理,但最後發現人世間其實沒有那麼多公平正義可言。

當我出生在某個家庭,遺傳父母的基因,在台灣長大成人,接受特定的教育──凡此種種,就決定我和我不同背景的人都不一樣,我們之間不會是相同的,也自然而然不是全然平等的。

但即便上天不按牌理出牌,甚至沒有牌理可言,我們仍要追求一個公平正義的人生,縱然最終只能是有限度的公義,亦也要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勉力去實現它、保全它,否則只會讓不公不義更加擴大。

我們不能把任何的不合理,加諸別人身上,反倒要學習接受各種不合理,視其為人生一項必備功課,這是我看了「張七郎」父子故事的一點小心得。

二二八/張七郎父子慘遭滅門式屠殺




2015年8月28日 星期五

科學研究「心」之限制

 2015/8/28  Fri.
科學研究「心」之限制
以科學研究人的心理現象,所有心理的問題包括精神疾病等,最終都只是物理或生理的問題,但這些確實都只是身體或器官上的問題嗎?

事實上,一些研究指出以藥物控制為主的現代精神醫(病)學(psychiatry),在治療上有很大的限制,甚至長期依賴藥物的結果乃弊大於利,反帶來更大的傷害。相對的,一些傳統的治療方式,雖然不是主流科學採用的方法,但卻得到很好的療癒效果。[1]

Peter B. Raabe 即對於現今治療心理疾病的醫學模型(medical model)提出批判,認為當今主流的精神病學或心理治療工作,有不少概念上的混淆,方法論上的疏失,以及邏輯上的錯誤、偏見等。他認為心理疾病或心理失調(mental disorder)並不全是內因於(endogenous)身體的因素,而卻和一個人的社會、文化和經濟等環境密切相關,他視心理疾病如憂鬱症和精神分裂症(或思覺失調症schizophrenia,僅是其它外因的徵狀(symptoms of other exogenous causes),如此不依靠藥物,而藉由哲學諮商的方式,將有助於疾病的治療乃至治癒。Raabe還認為哲學的學習一開始即可避免心理疾病,而且幫助人免於心理疾病的憂苦,可強化諮商者或治療師的專業能力。[2]

Raabe的觀點實可以理解,「心」不是如唯物論者所認為的就是「腦」,卻還關乎身體和環境間的整體關係,可把「心」看作是大腦、身體和世界的交互網絡(interacting nexus)或「行為場」(behavioral field[3],如此心理疾病若僅視為是大腦生化功能的脫序病變,不免有所偏失,而產生治療上的局限。但這些觀點在主流的醫學模型底下,幾可說是視而不見。


[1]例如高雄龍發堂專收精神病患,全然不透過藥物,而以宗教及生活教育協助病人控制病情。可見王米渠編著《佛教精神醫學》,台北:合記圖書,2002,頁110-115
[2]Peter B. Raabe, Philosophy's Role in Counseling and Psychotherapy, Rowman & Littlefield Pub Inc, 2015.
[3]W. Teed Rockwell, Neither Brain Nor Ghost: A Nondualist Alternative to the Mind-Brain Identity Theory, Cambridge, Mass.: the MIT Press, 2007.

2015年8月27日 星期四

自勝者強

2015/8/27  Thurs.
自勝者強
岳父練拳四十年,但從不和人比武。有一次我好奇問他:
「不和人切磋比武,怎麼知道自己功夫如何,讓自己更進步呢?」
印象中,岳父回答說:
「比武通常是為了求勝,但真正武德是內在的,自己和自己比。」
又說:
「今天你打贏了,被你打敗的人,一定會想再來挑戰;反之,你打輸了,你也會想再贏回來。這樣比來比去、沒完沒了,索性都不比,大家相安無事。」

如果對方再三挑釁(或挑戰),他會說:「你贏啦!你比較厲害!我的沒有什麼

岳父習武主要以內家拳為主,而內家拳顧名思義所重是內在修養工夫,因此他打拳不是為求爭勝,而是透過拳術讓自己心性提昇。

相對的,學拳不時想找人格鬥,很可能贏了別人,卻輸了自己,讓自己心靜不下來,畢竟一山還有一山高,永遠有比不完的對手。

誠然,如《雜阿含經》云:「戰勝增怨敵,敗苦臥不安,勝敗二俱捨,臥覺寂靜樂。」不管是勝或敗,總是帶給自己或別人煩惱,而唯有超越勝敗,才能感受到平靜安適的喜樂。

此外,也如同《老子》說:「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只有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對手,真正的強者不在於打贏別人,而在於戰勝自己,人世間最重要的事,亦莫過於此。

岳父的習武精神給了我一些啟發,告訴自己不需要和人比較、爭鋒,包括學術工作亦然。凡事是因為你喜歡,所以才去做,而不是因為想和別人競逐高下才做,否則心有得失,無論如何都不會快樂的。

ps. 岳母日前寄來之影片     台灣、阿根廷太極拳國際交流

2015年8月26日 星期三

「心」之橋樑

2015/8/26  Weds.
「心」之橋樑
「宗教」(religion)是由拉丁文religio而來,含有再連結(re-link)之意,即透過宗教如橋樑般的連結,使人上通於神、人與神聯繫或人對神禮敬等。

東方哲學亦關心人與超越界的關係,如中國所說的天道、天命,印度所說的涅槃和解脫,可知東方哲學有著濃厚的宗教性格,可說東方的哲學即是宗教,宗教亦也是哲學。只不過東方宗教不像是西方唯一神論的型態,甚至反一神論。

如此,宗教作為通往超越界的橋樑,東、西方之取徑明顯有別。如東方宗教通向超越界的模式,和西方「信者得永生」、「因信稱義」等不同,即相對於「信」的虔敬,東方宗教更強調「心」的修煉;如果說宗教為通往超越界的橋樑,那「心」在東方宗教中更為橋樑中橋樑。

進言之,就東方宗教而言,幸福的人生來自於道德之良善,而良善道德來自於美好的心靈,可以說擁有美好心靈才足以擁有幸福人生。從中看出幸福、道德與心靈間的密切關係,即就東方觀點而言,幸福與道德的實現不離心靈的品質。

事實上,此重視「心」之修煉,藉以培養德性與德行,並不是東方所特有的;古希臘亞里斯多德倫理學亦認為幸福(happinesswell-being, eudaimonia)的達成,來自於品性美德(excellence (virtue) of character, ethikē aretē,因此他的道德哲學被視是一種德性倫理學(virtue ethics),以良好品德作為倫理學探討的重點。

只不過隨著時代的演進,哲學漸與科學合流,現今倫理學著眼於知識性的思辯,遠多於德性的涵養與實踐,這不能不說是一種缺憾。

2015年8月24日 星期一

人性之美善

2015/8/24  Mon.
人性之美善
在臉書看到一則新聞,一位義大利籍謝樂廷神父來台服務五十多年,都在東部宜蘭偏鄉照顧身心障礙的孩子們。有人為他一生奉獻的故事所感動,推舉他為醫療奉獻獎候選人,但神父堅辭,甚而動怒,這種樂於無聞、低調行善的風範,頗令人感佩。

獲頒奬項,代表著一種榮耀與自我肯定,大多數人趨之若鶩,但人若是為了拿奬才去做某些事,這事的本身將減損意義,而且變得有壓力,甚至變得很痛苦。

例如一個運動員一心一意為了拿金牌,每天強迫自己訓練;和另一個運動員很享受運動的當下,每天自發性主動訓練,兩者的心境明顯不同。前者如果沒拿到奬牌,很可能痛不欲生,甚至身心崩潰,而後者即便輸了比賽,沒有拿到任何奬項,也不會有多大損失,至少他樂在過程之中,最後的結果反倒是其次,而容易看得開、看得淡。

這也是身為志工快樂之所在。因為自願,所以積極主動,而且無所求、沒有得失心,更顯輕鬆自在;在為他人服務的體驗中,放下身段,讓自我縮小, 同時也讓自己提昇、昇華了。

謝神父不求任何回報,堅定的陪伴一群委身角落的弱勢族群,默默地為他們奉獻,讓我想起《聖經》中「愛的真諦」裡說:「不自誇、不張狂」、「恆久忍耐、又有恩慈」等。

在逐名追利的現代社會裡,他的善行義舉,給了我們另一種生命啟示,除了喚起人性的美善,也為高尚人格的可能立下典範。


星空與道德

2015/8/23  Sun.
星空與道德
康德(Immanuel Kant, 1724 – 1804)是十八世紀德國重要的哲學家,對後世西方哲學的發展有重大影響,包含知識論、倫理學、美學等。康德本身就是一個律己甚嚴的人,不只提出精深的哲學理論,同時也切身力行他的道德學說。在他的墓誌銘中這樣寫著:

「有兩樣東西,人們越是經常持久地對之凝神思索,它們就越是使內心充滿常新而日增的驚奇和敬畏:我頭上的星空和我心中的道德律。」(鄧曉芒先生譯

這墓誌銘文字原出於《實踐理性批判》結論之首段,且不論其中確切意涵為何(存有一定開放理解空間),但就某種角度而言,天上的繁星與心中的道德法則,確實讓人思之愈深,愈覺驚異與敬畏。

這和中國的「道與心合」,或者天道、人德之遙契相通的思路或理境,可說是一致的。天上繁星似乎象徵自然界運作的秩序(「天道」),而這些星星則像是無數隻眼睛一樣,無時無刻觀望我們的一舉一動。若用一般常說的話就是「人在做,天在看」,而人的立身行事當引以為惕,依著自己的道德良心為所當為。

「人為什麼要道德?」──這是後設倫理學會去討論的問題,特別當好人不見得有好報,壞人不見得有壞報的時候,我們為什麼要做一個有道德的人呢?

康德墓誌銘以頭頂上的星空對稱於心中的道德法則來作喻,似乎間接回答這個問題。這宛如《尚書》說的「皇天無親,唯德是輔」或者《老子》所說「天道無親,常與善人」,這世間善惡的一切,有其牽引或運行的規則,雖然無法直接斷定、證明,但就是普遍而必然的存在。

人世間很多事不需要問為什麼,訴諸直覺和良心有時更貼近於真理。我想任何對良善有所關懷、道德感重的人,對康德墓誌銘記載的話都會產生共鳴。

2015年8月22日 星期六

飄洋過海嫁給我

2015/8/22  Sat.
飄洋過海嫁給我
昨晚內人在台北有一個聚會,但是昨日新聞報導「天鵝」颱風恐侵台,於是火車出發前幾個小時取消訂票,一家三口留在花蓮。

我最近忙著修改論文,把心力集中於此,本無意北上,但內人很想參加那個聚會,所以「先斬後奏」,把火車票都訂好,硬是希望我一起去。我幾番推託後,當機立斷改變心意,心甘情願隨她回去一趟。

那是她阿根廷朋友的聚會,有人要作阿根廷的家鄉菜(內人告知西文為empanada),喚起共有的記憶,也一同回味過往的歲月。

內人雖然在台灣出生,但小小年紀就移民阿根廷,居住達二十多年,父母也都還在當地。如今回到台灣,某種程度也算是「離鄉背井」,而今難得有機會吃家鄉菜、說家鄉話(西文),我想對她而言應有一定意義。

內人飄洋過海遇見我、嫁給我,除她的阿公外,我算是她在台最親近的人,而現在又有了小寶寶,她更不會覺得寂寞。只不過,我想她仍會有思鄉之情,而我能儘量配合略做些什麼,這也是應該的。

只不過颱風預報打亂既定安排。好在她的朋友說empanada(素的)會幫她留一份,特地從台北寄到花蓮,這或也不無小補。

重於泰山之死

2015/8/21  Fri.
重於泰山之死
昨天看到一則駭人聽聞的新聞,一位81歲敘利亞最著名的考古學家阿沙德(Khaled Asaad),因堅守著古物秘密,慘遭伊斯蘭國(IS)斬首示眾。

阿沙德一輩子研究古文物,古物已然成為他生命的一部份,他知道一旦向IS透露藏匿處,這些文物將化為烏有,因此他抱著必死決心,以性命下賭注,來捍衛這些文物。

阿沙德作了這樣的選擇,讓我感慨頗深。

我們都可捫心自問,當受到苦難折磨,生死交關之際,多少人真挺得住,抵死不從?還是意志軟化,妥協讓步?我想後者應是人之常情,故倘若阿沙德屈打成招,一五一十告之以實,我們似乎也難以苛責。

相對的,「時窮節乃見」,當他選擇以死明志,無懼任何威脅恫嚇,理應得到我們的尊敬,一如文天祥一樣,能不死卻唯求一死,只有了不起的人格者才能如此。

IS的殘虐兇狠令人髮指,阿沙德的捨生取義令人感佩;在嚴厲譴責IS無知暴行的同時,也更敬重阿沙德的高尚義行。


2015年8月20日 星期四

一篇文章的誕生

2015/8/20  Thurs.
一篇文章的誕生
現在的人寫文章,很少再用紙筆書寫,絕大多數都是直接在電腦上打字輸入;如此寫作的習慣,已和以往大不相同,帶來一定程度的便利。

記得二十多年前,還是用稿紙的時代,為求慎重其事,很多人寫文章會先以草稿形式寫過一遍,然後重新謄上。而且為避免浪費筆墨,或者草稿太亂,往往要把想寫的東西多思考幾次,然後才動筆。

時至今日,每個人手上多台電腦,寫作不需太過審慎,可想到什麼就寫什麼,把想到的全寫上去,之後再通盤考慮,重作排列組合,使得更有組織、更有系統。

包括我現在寫論文也一樣,把思考到的點、讀到的資料,全都key在一篇文章的檔案上,從中反覆推敲,試著理出一個頭緒和脈絡,幾番的刪修增減,逐漸形成一篇完整的論文。

記得研究生時代,一位老師跟我說,好的論文通常不是一體成形,而是再三琢磨修改出來的;如今想想,還真覺得頗有道理。

所以,對於正在寫論文而文思枯竭的研究生們,我也想跟他們講一樣的話,鼓勵他們努力的想、大膽的寫,不受任何限制拘束,之後回過頭來再作精密的修改。

《靜思語》說:「做就對了」,研究生們或可以「寫就對了」自勉,即放膽去寫,每個文章都有自己的生命,自然而然會走出一條活路來。

2015.8.20林建德寫於花蓮中觀室)

2015年8月19日 星期三

歲月如梭

2015/8/19  Weds.
歲月如梭
Vicky已快八個月大,成長的速度真快,雖然體重這陣子沒什麼增加,但和剛出生相比,已整整多重了兩倍(現7.4公斤),身高也多了三分之一左右,已有66公分。

她現在是活潑又好動,不像以前安安靜靜的(甚至呆呆笨笨的),反而顯得鬼靈精怪,懂得如何表達需求,達到她想要的目的。

例如她想要人抱,她會ㄇㄇ叫,引起你的注意,然後對你笑;待你走近,她會作勢把手張開,等著被抱。這是她心情好的反應,但如果一直沒人理她,她偶爾會發脾氣哭鬧起來,一直到你妥協抱她,她才破涕為笑,感覺像上了她的當。

她已開始冒牙,門牙下排有清楚牙包,時常拿東西往嘴巴啃。她逐漸行動自如,躺、趴、坐、翻身、爬行等皆難不倒她,也會自行扶著站立起來,但由於肌力不穩,也不會判斷安危,不時東摔西摔的。不只如此,她也時常摔東摔西的,喜歡抓東西、丟東西;前些時日我吃飯時還打破我正在用的盤子,讓我們提高警覺,處處提防,還買了安全圍欄把她「圈養」起來。

短短數月,小寶寶不只身形成長迅速,性格也轉變明顯。拿起她剛出生前的照片回味,恍若數年;原來歲月如梭,一刻不留。這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我應牢牢記住,而且拍照存證,長大後才能講給她聽、秀給她看。2015.8.19林建德寫於花蓮中觀室)
 記得當時年紀小
 只愛睡覺不愛笑
 如今年紀漸漸大
不愛睡覺只愛鬧

2015年8月18日 星期二

業與基因

2015/8/17  Mon.
業與基因
人世間有許多的奇妙與未知,如為什麼我是我,我既不是你、也不是他?為什麼我生長在這個家庭,長這個樣子,而不是生長在別的家庭,長不同的樣子?為什麼有些人生來健壯如牛,而有些人體弱多病?其它的貧富、美醜、貴賤、愚智等各種不同的差異,究竟該如何被解釋呢?

對於這些差異,基督教徒會理解成「上帝」的旨意(一般人就說是老天的安排),印度宗教暨佛教會以「業」的思想來解釋;至於什麼是「業」,包括「業」的形式、分類等,深入探討將會有諸多繁複的見解。

對於「業」的觀念,若以現代科學語彙,或可以藉基因的概念來解釋。一個人因著善惡行為的造作,將承受一定的結果,這是佛教業報說的基本看法。如就每個人各自行為所招感的善惡業而言,每個人不同的「業」,猶如不同的基因排列組合,[1]在基因狀態中決定了我就是我,我不是別人,從基因中顯示了「業」的訊息。不過這只是就「不共業」(individual karma, āveṇika-karma)部份,另還有所謂「共業」(collective karma, sādhāraa-karma),其間錯綜複雜的網絡關係更是重重牽繫、層層堆疊,在佛教有「緣起甚深」、「因緣不可思議」之語。

然就好像業力是可以轉變的,基因亦有改變的可能,如最近的正念科學即試著說明這點,認為我們的大腦結構、神經聯結、基因表現等,都可以透過修煉而產生變化。換言之, 我們的生理構造包括基因和大腦雖是自然天生的(nature),但現今科學告訴我們仍可後天培養的(nurture)。如James Austin, Jon Kabat-Zinn, Richard Davidson, Daniel J. Siegel等人所認為的,我們大腦的結構一直都在動態的調和(dynamically modulated),生理構造將隨著我們行為在人事物的互動中不斷改變,近來發展的新興學科「社會神經科學」(social neuroscience)亦也在探討此一問題。[2]如此的生物可塑性(biological plasticity)或神經可塑性(neuro-plasticity),某個意義也意味業力的可塑性(karmic plasticity)。

相關報導  Jon Kabat-Zinn on the Healing Power of Mindfulness

2015.8.18林建德貼於花蓮中觀室)





[1]就有學者去探討「業」和基因間的關聯。Sohan Raj Tater, The Jaina Doctrine of Karma and the Science of Genetics, New Delhi . Readworthy Publications, 2009.
[2]社會神經科學乃一整合的知識領域,探討神經、內分泌和免疫系統與社會文化間的關係,既不是二元論主場,也不是化約論主張,而是去探索我們的大腦和身體如何影響社會歷程(how the brain and body influence social processes),以及社會歷程如何影響大腦和身體(social processes influence the brain and body)。Eddie Harmon-Jones, Piotr Winkielma eds, Social Neuroscience: Integrating Biological and Psychological Explanations of Social Behavior, Guilford Press, 2007, p.4.

不只是物質的世界

2015/8/16  Sun.
不只是物質的世界
Owen Flanagan 2007年在MIT出版《極艱難問題:物質世界中的意義》(The Really Hard Problem: Meaning in a Material World),他認為在這物理世界中關於人生或生命意義的探索,才是最艱難的問題,遠比意識的艱難問題更艱難。然而,當一個問題成為極艱難時,甚至不可能被回答時,問題的本身可能即有問題;或者問題本身含有錯誤的預設。同樣的,意義(meaning)問題之所以艱難,或也在於錯誤的預設,亦即當預設所有的存在都僅是物理性的存在,就只有一物質世界,別無其它可能,如此意義才成為極難問題。

相對的,東方哲學不認為僅有物質的世界,還承認非物質世界之可能,承認一超越的精神或價值世界的存在;這樣的精神或價值世界,類似於柏拉圖所說的理型界,但又有很大不同。柏拉圖(以及一神教信仰)的二元世界觀,認為現實世界之外有一獨立的理型界(或天國),外在或外向超越的傾向明顯;相對於此,東方修道傳統重於「內向超越」(inward transcendence),認為宇宙有一終極的價值規範或秩序,在中國稱之為「道」,在印度稱之為「業」,而人心修煉的目的在於「調適而上遂於道」。

可知,東方哲學是先承認價值的存在,進而去思考人如何於價值中安身立命,如此相對於探討「物質世界中的意義」(meaning in a material world),東方唯心論傾向的哲學觀,所問的及關心的當是「意義世界中的意義」(meaning in a meaningful world)或者「價值世界中的意義」(meaning in an axiological world),而且最大的挑戰,或在於如何回應「意義世界中的物質」(material in a meaningful world)或「唯心世界中的物質」(material in an ideal world)等問題。無論如何,東方哲學亦十分關心意義問題,但不是先限定只有物理世界,反而是先確認(或預設)價值存在,而我們人生的目的在於找尋它以及實現它,所以不會有物理主義和自然主義者所產生的意義(或者精神)與物質之間的鴻溝,乃至於形成對立或衝突。

2015.8.18林建德貼於花蓮中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