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30日 星期六

印順佛學的「中道」特色

2021. 1.25   Mon.

印順佛學的「中道」特色

*此為202011月份「第十八屆印順導師思想之理論與實踐」終場圓桌論壇"海內外印順學之發展"的發言記錄,謝謝鄭靜明老師代為整理文字稿以及心皓法師編校。以下定稿已經我重新修潤。 

謝謝主持人與在座的諸位法師們,各位來賓大家好!今天談導師思想海內外的弘揚,包括「國際化」,我首先想談導師思想的國際競爭力。華人佛教思想、佛教研究,到底如何跟其他海內外做比較?導師思想的特長,不可取代與難以超越,到底是在哪些點上?

導師佛學詮釋裡一個很重要的特質,是我今天要跟大家分享的,導師思想的佛學研究有一明顯的「中道」特色。我們去看導師的著作,會發現他在表達他的根本信念與方法,包括對佛學研究的立場與態度,對佛法的意向,還有大乘起源等研究,可以發現「中道」特質是相當明顯的,我大概就以這樣的方式去分析。些對大家而言或許是耳熟能詳,但我覺得這很重要。佛教學者大概可以分為兩類社群:學界跟信仰界,也就是學術信仰之間、宗教徒學者之間,兩路徑常常會有失衡的現象,或可說是情感跟理智之間過度的偏失。

在導師的思想當中,會發現他一直試著平衡這兩者之間,他說:「佛法是宗教;佛法是不共於神教的宗教。」他先說佛法是宗教,但它跟神教不一樣,不能當作一般神教的方式來認識,當然也不能把它當作一般世俗文化,或只是一般的社會科學進。佛法不是一般的知識,一般的文化、一般的宗教以及一般神教的研究,都無法正確地理解佛法,「俗化」跟「神化」兩種極端的信仰路數都不會導致佛法的昌明。

導師佛法,但也是平易近人的。佛陀的說法與立制並不等同於佛的正覺,而有因時、因地、因人的適應性;一個極端說法是:「地無分中外,時無分古今而可行」,那是拘泥錮蔽,以為就只能這樣,而且一定就是這樣;另一個極端則是不顧一切,師心不師古,以為能直通佛陀的正覺,那反而是漂流於教外。所以導師說:「不及與太過都有礙佛法的正常開展,甚至背反於佛法。」

導師在相關的佛法觀點上還提出:在佛法的流傳中,重律的容易拘泥固執,漸流於繁瑣形式,而重修證或入世利生的,如大乘走向有時就重法輕律,會流於自由的個人主義。佛法在世間的世諦流傳它是會變的,所以要取得「中道」,如果過分的部分發達、不均勻的發展,不僅容易傷害到自己的修行與信仰,也會破壞佛教的整體性。所以導師始終強調「中道」的平衡和諧,相關的論述包括不說「愈古愈真」,也不同情「愈後期,愈圓滿、愈究竟」,還表示「說大乘教,修小乘教」,索隱行怪,表示了理論與修證上的偏差。所以導師的根本信念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在強調怎麼樣行於「中道」,這正是導師在論述佛法與修學佛法上的一個重要特質。

此外,將佛法作為研究對象應重視「宗教性」,以佛學為宗教從事史的考證應重於「求真實」。一般「求真實」容易「去宗教化」,容易「除魅」去解構與剔除宗教的神聖性,但在強調「宗教性」時,太過於理想化,反流於情感式的或信仰式的認識,從中亦可以看出導師「求真實」跟「宗教性」的兩者平衡。

再者,導師雖強調初期佛教,他認為初期佛教有它的時代適應性,不能充分表達釋尊的真諦,因此重視初期佛教,但是他認為大乘佛法更有其殊勝的一面。大乘佛法應運而生,雖然帶來新的方便適應,「更以異方便,助顯第一義」,但是佛法的精神是「正直捨方便,但說無上道」,這也是一種平衡,同樣都引《法華經》的經文,認為既要重方便、也要捨方便,以異方便顯第一義,但也要捨方便修無上道,這也是一種「中道」的平衡。這裡面亦涉及佛法的判攝,對初期佛法跟大乘佛法之間的抉擇,而導師所重視的精神就是「真俗無礙,大小共貫」。

在《印度之佛教》導師很清楚標示他對佛法的立場與對佛教史的態度,包括他的法義抉擇與定位:「立本於根本佛教之淳樸,宏闡中期佛教之行解,攝取後期佛教之確當者,庶足以復興佛教而暢佛本懷」,我把它簡化成十六個字,其中立本於根本佛教之淳樸,根本佛教就是我們俗稱的「小乘」,所以簡化為「立基於小,弘揚於大,大而不亂,暢佛本懷」。他真正的關懷是「弘揚於大」,但大又怎麼樣呢?大容易混雜、容易亂,也因此「大而不亂」,才能「暢佛本懷」,從中可以看到,導師雖重視小,但他覺得小乘只是基礎,他真正要弘揚的是大乘佛法,但是大乘又容易雜亂、容易過方便,如果「大而不亂」,攝取後期佛教之確當者,能夠暢佛本懷,取得平衡。就像一個人的健康狀態,人之所以會生病就是因為失衡,就中醫來講就是身心的陰陽不調和,不能夠取得一個平衡狀態。導師在佛教的健康發展上觀念也是相似的,廣義來講也就是「中道」裡所包含的平衡、和諧的意義。

從大乘起源的觀點,一般偏重信仰的就會說:這一切都是「佛親口所說」,另外一方就認為:「大乘非佛說」。導師解釋大乘起源,他用「佛涅槃後,佛弟子對佛陀的永恆懷念」作解說以此去理解「大乘是佛說」,他的解釋又跟一般傳統的佛教界很不一樣,但是又能夠符合「大乘是佛說」的立場,同時合於學術性的「求真」傾向,就理智與宗教哲學層次上提供說理論據,而且具有說服力。

導師思想的「中道」特色,跟龍樹的中觀思想有非常深的關係,基本上導師對佛法的判攝、佛法的研究、包括他的中觀學論述(《中觀論頌講記》),就是用中觀研究佛法,運用中觀學「大小共貫、真俗無礙」以及「有空無礙、大小並暢、立破善巧」為路數,這些可看出「中道」特色。導師晚期所寫《契理契機的人間佛教》,這「契理契機」基本上也是一種「中道」,如何能說是一種「中道」呢?傳法者上契諸佛之理雖然是對的,但契諸法實相之理,可是聽聞的眾生根機不足,「曲高和寡」沒有辦法契機,再怎麼樣圓滿、再怎麼樣究竟、再怎麼樣的第一義的佛法,也都不能夠適合眾生。相對的,太過於契機,方便投其所好,理自然而然就被淡化,或者喪失純正的精神。因此「契理契機」非常重要,佛法既要契理又要契機,基本上兩者兼顧,這也是「中道」的體現。

所以導師思想的研究,具有一定的國際競爭力,之所以很難超越,是因他對佛法的解讀與詮釋有他的洞見,可說是以一個佛教思想家、哲學家的高度,看整個佛教的發展佛教義理形塑,而且具有宗教師的「局內人」的感同身受,同時也以一個學問家、學者之理性風範的角度切入可說導師兼具學者、宗教師與思想家三位於一體。此一特性讓導師在佛學的研究上,具備開拓的視野與深度,呈現具有「中道」特色的佛學研究。因此在現今時代的佛法研究,乃相當值得重視而且具有競爭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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