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n R. Searle是(分析)哲學界的響亮人物,雖已是八十多歲白髮蒼蒼老人,但仍精神奕奕,談起哲學來毫不含糊,思想、思考亦銳不可擋(sharp)。他任教於加州柏克萊大學哲學系已五十多年,至今還親自上課;他曾在受訪時表示他不會退休,這真是以哲學工作為終身職的良好典範。在同系之中,另一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的哲學家是Hubert Dreyfus,他是鼎鼎有名的現象學(phenomenology)專家,比Searle大三歲;雖然仍開課且也會到課,但多半找人或助教助講,行動反應明顯不若Searle活躍。(兩位哲學家的資訊在網頁及youtube都搜尋得到)
John R. Searle的文章以前在學生時代就接觸過,而且還蠻喜歡讀的。他主要研究心靈哲學(philosophy of mind)和語言哲學(philosophy of language),近來也跨足法政哲學的論述。而之所以喜歡讀他的文章,不是因為同意他的觀點,而是他的觀點很容易理解,因為他的英文表達簡單清楚,直指重點,時常重複或不厭其詳,這對我們非英文為母語的人在學習上有很大的幫助。此外,他的演講和上課也都簡明易懂,把抽象的哲學觀念化繁為簡,以淺顯的語言解釋哲學論證,從不故弄玄虛。
John R. Searle寫文章、講哲學不故弄玄虛,甚而他嚴厲批判把哲學講得玄之又玄。例如他和同時期的當代法國哲學家Derrida(德希達)曾有激烈論辯(其實已是爭吵了),Searle認為Derrida的哲學論證膚淺,行文惑人耳目,主張粗糙誇大,在看似深刻的表面上作詭譎的宣稱,然經分析後卻都是愚蠢或淺薄的;他並引用傅科的話(Foucault)表示Derrida的寫作風格是恐怖份子式的含糊主義(terrorist obscurantism)。當然,對Searle的批判,Derrida自是難以接受,他認為Searle對歐陸哲學傳統一無所知,也沒有真正讀懂他的文章(或者沒有能力讀懂),因此只能作粗暴的攻擊。
Searle和Derrida分屬當今英美哲學和歐陸哲學的重要人物,兩人的論爭可說是兩個不同哲學傳統的對峙。在1992年,屬分析哲學傳統的英國劍橋大學要頒發榮譽博士學位給Derrida,分析哲學社群聯合抵制、抗議,最後就不了了之,由此可見兩個哲學派別間之「不可共量」,亦可說是「文人相輕」之一例!
顧名思義,分析哲學重邏輯和語言分析,強調實證、論理和論證,十足的科學精神;相對的,歐陸哲學文藝性格較強,重直覺、感通、意境、穎悟等,這點和中國哲學接近;如此,兩者基本的學問路數就不同,因此難以分判高低、對錯。然而,若站在自己立場看對方的哲學,則在分析哲學家眼裡,歐陸哲學很多都只是「故弄玄虛」,經不起進一步的分析和檢驗;而在歐陸哲學看來,分析哲學只是「雕蟲小技」,盡在語言概念打轉,計較些瑣碎的問題。
我對歐陸哲學的認識有限,在學生時代分析哲學倒是接觸得多。粗略的說,分析哲學重嚴密的論證傳統,凡事要求「持之有故,言之成理」,因此好壞的標準齊一。相對的,歐陸哲學(及中國哲學)的作品有時易落於兩極,到底是「賣弄」還是「精湛」,「模糊」還是「深邃」,「粗糙」還是「高超」等,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認定,乃至各擁其說、互不相讓。
我因受到分析哲學影響,也重視說理的清晰明瞭,始終認為把道理說得簡單、清楚也是一種能力和優點,覺得哲學之所以讓人聽不懂,一部份的原因是說者或作者本身的問題,乃是他表達得讓你聽不懂(甚至他自己也不懂)。這陣子聽John Searle的課,又再次喚起了我這樣的想法!
哲學之所以讓人聽不懂,一部份的原因是說者或作者本身的問題,乃是他表達得讓你聽不懂(甚至他自己也不懂)。--擲地有聲!在自己不懂的情況下,不可能說到讓人懂,除非瞎貓碰到死老鼠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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