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音 (2013年4月25日~2013年5月10日)
我們摯愛的女兒林念音已於2013年5月10日傍晚,在親人的陪伴下安然往生,由佛菩薩引渡她到另一個未知的世界,繼續她下一個生命旅程!
「救苦救難是菩薩,受苦受難是大菩薩。」 念音不只是菩薩的孩子,她本身就是菩薩,她用她短暫的人生示現,告知世人、特別是她的父母關於生命、苦痛、無常以及死亡的道理。她的父母唯以潛心於佛法的修學作為對她的回報!
此處的結束是彼處的開始,生命是生生不息循環的過程,我們終會在看不見、想不到的地方相遇,在通往成佛的菩薩道上互為法親。
印度詩哲泰戈爾說:「人生因失去所愛而豐富。」(Life has become richer by the love that has been lost.)念音飛鴻雪泥的停留,帶來密集的生命課程,過程中雖令人煎熬哀痛,但卻著實豐富了我們的人生;對此我們心中只有深深的感恩和祝福!
這一路過程中,諸多親友、醫護人員、同事同學、慈濟志工及精舍常住師父等等的陪伴祝禱,其間點滴念音和我們都看在眼裡,感念在心裡。往後的幾天,我將和愛妻形影相依,一如既往伴隨念音走完最後一程,為她送別,安頓好她的遺骸灰燼,讓她在輕煙裊裊、梵音繚繞的佛寺中永得安歇!
念念相續,觀音淨聖;生死苦海,能作依怙!
南無大悲觀世音菩薩
2013/5/9 星期四
今天傍晚念音呼吸狀況轉為嚴竣,呼吸器供氧量已調至最高,但她的血氧值卻不升反降,這代表她的肺部功能很有問題,所吸取的氧氣無法供作身體使用。然照X光片,她的肺部並無新的異狀,氣胸亦已控制,加上面容平靜睡眠深沉,無痛苦狀,因此到底是什麼原因醫師還在詳察。
醫師表示,今晚是她的危險期,要我和內人先回家靜候消息。我們返家後心神難安,只是靜靜地等候消息。一直到九點多仍未接獲通知,內人主動打電話詢問,醫生表示念音的情形依舊,仍是高供氧量、低血氧值,只能續作觀察。現在已5月10日凌晨3點多,還沒有消息,真希望no news is good news,也待今天探視時了解狀況了。
對念音康復與否,我們雖深具信心,但同時也有所準備;作父母親的當然希望她能復原,但也不強迫強求。有時父母親的關愛期盼反倒成為孩子的負擔壓力,因此適時學會放手是必要的。因此我也向念音說:如果妳累了,想好好的睡一覺,那就好好的睡吧!即便到另一個世界,爸媽一樣祝福妳、愛妳,妳永遠是我們的孩子!
今天我和內人討論,如果我們是念音,我們會選擇奮力拼鬥、不屈不撓,還是隨順因緣、安然放下?或許是年紀漸長,也或許是受到佛法思想的影響,我會選擇第二種態度,希冀擺開萬緣,放鬆放柔地渡過這艱困難關,不做抵抗。倘若如此,我們是不是將心比心,不能期待念音以第一種態度來面對她的生死處境?
然這情況仍有不同,如果念音真是「臨終病患」,她還是不同於老朽之年的「臨終病患」。少有人會期待年老體衰的長者臨終時為他的生命拼博,只希望他安詳平和的走完最後人生。然而,念音是「新生兒」,我隱約可感受到她的生命動能與求生意志,以及內在潛具的活力、生機與朝氣,對一切未知充滿好奇,對一切可能抱持希望;因此勇於冒險犯難,放手一博,可能會是她的選項。
念音是我們摯愛的女兒,雖然她還很小很小,但做父母的仍不能為她的生死做任何決定,只有靜靜地、深深地陪伴。念音會找到自己生命的路,不管是奮起抗戰,還是放下歇息,或者兼而有之,我們都以她為榮,畢竟她已經歷了大多數人未曾經歷過的苦難,也用她的苦難經驗,扎心地給她父母上了一堂生命的課。
無論生死,我們永遠疼愛這個女兒,感念這個女兒!
2013/5/8 星期三
念音今天狀況稍好,呼吸器之供氧量向下調降,代表她的肺部正在復原,氣胸問題也有改善。聽到這消息,我們感到歡喜,但仍抱持著戒慎虔誠之心,畢竟她尚未脫離險境,一有閃失可能就萬劫不復,只能盼望她繼續進步,持續、努力的進步,而我們為她祈願的心一刻也不鬆懈!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小孩的緣故,我看念音有一種親近、親蜜之感,覺得和她很有緣份。一些看過念音的人,認為她像我,跟我的氣質相近而有我的感覺。我當局者迷,不知道所言有多少準確度,但我必須說我喜歡這個小孩,打從心底不認為她福份淺薄,輕易地就離開人世間。即便醫師的診斷不樂觀,即便要我們做好心理準備,但或許是為人父母對子女的深切信心,我並不認為那會是事實。
「情必近乎痴而始真」,不管事實真相如何,始終堅信你所相信的,這是父母親對小孩用情至深的痴與傻勁,也唯有如此,你所相信的才可能真成為事實。命運的事原不是非黑即白的事實判斷,有真假值,而是關乎吉兇禍福的價值轉向。而面對吉兇禍福於未定之天,正向的心念、樂觀的態度和光明的能量等都有可能影響最後的結果。
因此,雖然醫師的病情說明常讓人哀傷沈重,但我們內心始終抱持希望,並不輕言放棄;也唯有父母親抱持希望,永保樂觀,小孩才會有拼博求生的勇氣。倘若父母都豎起白旗投降,任由命運擺佈,小孩又為何而戰、為誰而戰呢?醫療的專業我不懂,做父母的自有做父母拯救自己小孩的方式,那就是不斷地虔誠祈求、虔誠祝禱,給她信心、給她溫暖、給她愛!
「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小孩的求生意志、醫療的技術再加上親情的呼喚、信仰的加持,以及無數人的善念祝福等之滙集,我衷心期待念音能有否極泰來、漸入佳境的一天!
2013/5/7 星期二
念音的病況如昨,雖小有起色,但仍不穩定而時好時壞。早產兒原本肺功能就不如足月產的小寶寶,而不巧的是,念音又引起肺部發炎感染、氣胸等問題,使得治癒的難度提高。而現在首要之急,就是讓她的呼吸狀況好起來,唯有呼吸改善,才會有進一步的療程,包括餵奶等後續動作。然而,肺部呼吸功能改善、復原,乃是一個艱鉅的挑戰,唯有這關過得去,念音才有明天;對此,沒有人可以保證些什麼,只有看她的業緣造化,以及佛菩薩的加持庇佑了。
《維摩詰經》以「孩子生病,父母亦病,唯孩子病癒,父母亦病癒」的比喻,來表示「眾生病則菩薩病,眾生病癒菩薩亦癒」的道理。在初為人父的切身經驗中,我對這段經文別有體會,念音生病住院的這段日子以來,我的心也跟著往院了,生活中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無時無刻想到她的遭遇、她的苦難。然而,若與菩薩相較,菩薩把每個眾生都當自己的小孩,廣大眾生的苦痛就是她的苦痛,顯然我們所承受念音的苦是不值一提的,我們是不能因此而絕望喪志!
* * *
「世間無常,國土危脆」、「生死事大,無常迅速」等「無常」道理是佛典屢屢強調的,但一直要到「無常」發生在自己身上,在驚慌失措、茫茫然不知何所適從時,才驚覺此一真實性。
無常觀是佛教修行中的重要功課,印象中佛典曾有以下發人省思的教示:第一等人是不用發生任何事情,就已了知人生無常的道理。第二等人是遠處不認識的人突然死了,了知到人生無常的道理。第三等人是自己認識的親友病了、死了,而了知人生無常的道理。第四等人是自己所愛的人或自己本身病了、死了,才了知到人生無常的道理。
面對無常,以及無常所伴隨來的苦痛,每個人都顯得脆弱無助。然而,正因為無常,所以一方面要放下、要超越,即佛典所說「無常想者能建立無我想」;另一方面要提起、要精進,即「但念無常,慎勿放逸」。因此無常看似是個負面概念但卻有其正向意義。
念音示疾、飽受磨難,為人父母百般不捨;但這或許是另一種形式的「現身說法」,以她親身經歷開顯出佛法道理,希望我們從中體悟生命的價值與真諦。而我們唯有精勤於佛法的修學,念茲在茲,才能無負於她所受的苦,並把佛法的福慧功德化為對她綿密深遠的祝福!
2013/5/6 星期一
隨著病況的變化,念音治療方式也有所調整,而每次調整後,她的狀況都趨向穩定,但這調整也意味著病情的加重。
昨天念音呼吸喘促的狀況一直沒有改善,供氧量已達百分之百,但她仍舊呼吸的很辛苦;晚間醫師改用高頻呼吸器(HFOV),以因應她肺動脈高壓及氣胸的問題。
使用高頻率振動的呼吸器後,念音好像感到舒服,至少她不再那樣費勁的呼吸。今天早上探視時,她張開兩隻眼睛四處張望,這是我陪伴她以來,第一次清楚感受到她有意識、有知覺的存在。我抓緊了機會趕快跟她說話,告訴她爸爸媽媽一直都在身邊為她加油打氣,希望她能堅強的活下去,大家都不會輕言放棄,她自己也不要輕易的放棄。對她的處境我們都很不捨,日後康復的一天將加倍的疼惜她、愛護她!
我還告訴她:妳要向佛菩薩祈求,祈求菩薩給妳好轉康復的機會,爸爸媽媽也會向佛菩薩虔誠祈求。同時妳也要發願,告訴佛菩薩如果妳有好的一天,妳願意走修行的路,將今生的心力用來修學佛法、利益眾生,以報佛恩。爸媽也發願和妳一起走修行的路,引導妳、護持妳,我們一起生活在三寶的恩德裡,讓妳在佛菩薩的慈暉中長大!
我真切反覆的向念音說著上述的話,她兩個眼球也不時的轉動著;我不確定她是否聽懂我的話,但我相信她感受到我們的心意。如果說親子間因血緣相繫而心靈相通,我們想說的她一定都知道。而我也至誠懇切向佛菩薩祈願:如果念音的存在無益於這個世間,請把她給帶走;而若她能為這個苦難世間做些什麼、奉獻些什麼,就請留下她吧!
念音已不再是我們的,作父母的已把她交出去了;她屬於佛菩薩的,她是菩薩的孩子,她命運的一切就交給佛菩薩安排了!
南無大悲觀世音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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